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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的舅舅——营口李同雁作品选

李同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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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20 07:31:00   来源:营口之窗   点击:

(营口之窗“营口故事”)出家的舅舅

李同雁  

  在黑龙江省鸡西市所辖区域,有一座颇有名气的寺院——净土寺。我并不是因为它的名气才知道它的,而是在这个寺院里有我的一个四年前出家的舅舅。
  说起舅舅来,他可能是世界上最苦命的人。解放前,我姥姥、老爷生有五个孩子,舅舅是五个孩子中最小的而且是唯一的男孩儿。作为老儿子,这是姥姥、老爷盼望已久的了,舅舅本来应该得到父母更多的疼爱,但父母因病不到五十岁就相继去世,扔下了刚刚三岁的舅舅。那时我母亲是家里头大的,刚刚被招为童养媳,在家里毫无地位,根本没有能力接纳这可怜的四姐妹,母亲只能流着泪对二姨说:“四个孩子就你大些,你就领着他们几个讨饭度命吧。”那天,母亲偷偷的从家里拿出几个玉米饼子,还把自己的大部分衣服都给了弟弟妹妹们,就这样打发他们上路了。那天母亲整整哭了一个晚上,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的母亲,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呀!
  说是要饭,谈何容易。那时二姨只有十二三岁,她每天抱着三岁的舅舅,手里还领着十来岁的三姨和七八岁的四姨走家串户要饭,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和辱骂,有时有钱的大户人家故意放狗吓唬他们,就这样每天也很难填饱肚子,尤其到了晚上,舅舅哭着喊饿的时候,无可奈何的二姨只能急得流眼泪。他们就是在这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走过了那悲惨的童年——少年。到了他们大一些的时候,为了寻找生活的出路,母亲很早就给二姨、三姨、四姨,找了婆家,除了四姨嫁到外地,其他几个姐弟都在营口。这样,舅舅就由三家轮流照顾。
  这三个人照顾舅舅一个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那时的日子家家都很难熬,而且都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过,人多嘴杂,免不了听到一些带刺的话。所以,每当舅舅轮到我们家时,母亲就格外加小心,每天尽量多干些活多陪些笑脸,以此换取舅舅能有一口饭吃。在以后的时候,母亲每提到这件事眼里都噙着泪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那时真的不容易呀!其实不是人不尽人意,而是那个社会太黑暗了。”
  其实舅舅只大我十多岁,后来的事情我也依稀记得。我记得那时舅舅只有十六七岁就很懂事,经常替母亲照看我们,还领我们在野外捉小鱼,捡鸟蛋,拾烧柴,成了母亲很好的帮手,这也让母亲在一大家人前能抬起了头。逐渐的,他在我们一群哥兄弟中就成了我们的大孩子头和主心骨。我们邻居家有个出了名的坏小子,他长的虎背熊腰,经常以欺负他人为乐,一天,他就因为我好奇的看他一眼,便给我一顿拳打脚踢,我顿时放声大哭,闻讯赶来的舅舅见此情况,他像一只愤怒的狮子,大叫一声,直扑那坏小子,直打得那家伙鼻孔穿血连声求饶。从此,那坏小子一见我们一家人都躲着走,再也没了当初那种嚣张的气焰了。后来我好奇的问舅舅:“人家那体格能把你装下,你怎么就能把他制服呢?”他笑着说:“敢动我外甥,我就敢和他玩命!”他依然那么自信。
  转眼间,舅舅到了成年,虽然他穿梭于几个姐姐家日子还过得下去,但是,此时的舅舅好像一下长大了变得成熟了许多,他不愿意再让姐姐们为他过多的费心了,他偷偷的报了名准备参加人民解放军,他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己,对姐姐都有利。临走的那天晚上,几个姐姐虽然哭的很伤心,但总觉得这是个长远的办法也就同意了。当兵的三年里,舅舅一直惦记着几个姐姐,姐姐们也时刻想念弟弟。尤其看到弟弟能写信了,尽管是七扭八歪错字连篇,但姐姐们都为弟弟在大学校的点滴进步感到欣慰和高兴。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舅舅复原被分配到了黑龙江省鸡西煤矿工作。在上班前,他不远千里来到了营口拜访几个姐姐。那天姐弟们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这次的眼泪应该是喜极而泣。他们看到了一个当年讨饭的埋汰孩儿,如今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子,她们哪能不高兴啊!我记得那天我家的小屋炕上,挤着这姐弟四个整整一夜,她们聊着家常磕,我敢说,那一夜是她们姐弟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啊!那次分手后,尽管姐弟们相隔千里,但时时都没有间断她们之间的联系和牵挂,舅舅经常从黑龙江给姐姐们寄来那里的特产——黑木耳,而且每年都要抽出时间来看望几个姐姐,年复一年,这几乎成了他永久的惯例,因为他总觉得有报不完的恩,他实在太爱自己的姐姐了!而姐姐们又何曾不想这个有情有意的弟弟呢?
  天有不测风云。八三年,我母亲不幸患了喉癌,舅舅得知后,立刻请了假连夜就登上了来营口的火车,他几乎是一路哭着来的。因为舅舅的父母去世早,他没有体会到母爱是什么,而他最早懂事的时候,首先接受的是这个大姐给予他的爱,在他的心里大姐就是母亲一样的亲人。他还在家里给母亲带来了一些价格昂贵的药,希望母亲的病能早些康复。那些天,我看到了舅舅每天在母亲面前强忍着悲痛哄母亲高兴,他还亲手卷好一支支旱烟送到母亲嘴边然后又给点燃,那几天母亲一直苦闷的脸一下露出了笑容。有时闲聊时,母亲无意中说到什么好吃,舅舅就会立刻到市场去买回来自己亲手做给母亲吃。一段时间后,母亲病情有所好转,再加上舅舅工作单位有急事请他立刻回去,这时,舅舅才很不情愿的告别母亲回家了。
  回到家的舅舅一直感到每天如坐针簪,对母亲的病时刻都放心不下。后来他得知母亲病情加重,他立刻在单位请了长假,准备陪伴母亲度过最后的日子。后来我们才知道,舅舅为了能来营口照顾母亲竟办的是停薪留职的手续,也就是说,这期间没有工资。舅舅想到,那时我家里困难,此时不仅需要精神上的安慰,也需要资金的支持。为了弄到钱,他竟然干起了在早市卖菜的行道。他每天早晨三点多钟就得起床,然后到批发市场批些菜,再到早市上卖,这样,他每天就有几十元的收入,那在八四年的时候,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舅舅就是用这些钱为母亲毫不吝啬的寻医问药或补充营养。后来早市被取缔了,舅舅又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每天拉脚挣钱继续为母亲医病和买营养品。八五年春季,母亲在病魔的摧残下,带着对亲人的眷恋,终于走了。整整二百来天啊!这二百个日日夜夜饱含着人间大爱,更饱含着姐弟间最珍贵的深情啊!那天,舅舅哭得很伤心,他似乎觉得自己尽管做出了努力,但还觉得不足以报答姐姐给予自己的那大海一样的深情啊!
  带着无限的哀痛回到家中的舅舅,时时刻刻都没忘记留在营口的那份亲情,在他受伤的心还没有得到痊愈的时候,舅舅惊闻二姐去世,他又急急忙忙的赶来,为没能最后尽一些孝道而内疚并长跪不起。时隔几年后的零五年,舅舅得知三姐患了肺癌,他当时刚刚做了疝气手术三天还没拆线,瞒着医生立即赶往营口。他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守在我三姨身旁,他每天除了正常的护理还天天给我三姨做按摩,以减轻癌症给三姨带来的痛苦。可正在这时,舅舅因不顾劳累照顾三姨,自己的手术伤口出现了炎症发着高烧,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舅舅坚持边打滴流边照顾三姨。可谁又知道,舅舅心里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肝硬化已经到了出现肝腹水的严重地步了,有时肝病发作疼痛难忍,他只是对我们说:“我没关系的,只是胃不太好,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就这样对他的话一直相信着。
   七年三姨去世时,骨灰安葬在了离当地百里外的龙凤山上,和两个先去的姐姐并肩安葬在了一起,这都是舅舅的一手安排的,他说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让受了一辈子累的三个姐姐天天在一起好好聊着,这应该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如今,舅舅的这个心愿真的实现了。三姨下葬那天,舅舅跪在三个姐姐墓碑前,他似乎很平静,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悲伤感,他深情的看着墓碑嘴里囔囔着“我把三个姐姐都送走了,我已经觉得精疲力尽了,就我这肝病程度,估计留给我的时间不会太久了,至于四姐身体还健康,可能轮不到我去照顾她了,所以,我不想再给亲属留下任何麻烦,我想好了自己的最好去处就是出家当和尚。”那时,我感到舅舅真的释怀了。对于舅舅得了严重的肝病这件事,的确让我们吃了一惊,至于他提到要当和尚的事,大家觉得舅舅这话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舅舅回去不久,便传来了他出家的消息,这让他的家人和我们这些亲属都很不理解。
  去年,正值春意盎然的四月,我借战友聚会之机,转道去鸡西净土寺专门探望我心中想念的舅舅。几经辗转来到了鸡西近郊的净土寺。北方的气候,尽管春天来得晚些,但这里仍然显现出了浓浓的春意。寺庙前浓密的绿草和茂密的树叶,给这古香古色的寺庙增添了些许的生机。那神秘的四合院里整个都升腾着紫红色的烟雾,让这座庙宇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络绎不绝的人群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前来敬香,让更多的人有了精神上的寄托。
  我此时的心情就是尽快的见到我舅舅。我接连与几个高僧报着舅舅的大号打听着,他们都是摇着头回答着我。我突然灵机一动,可能这里只知道每个人的法号吧。干脆我就一个个找不信就找不到。果然,在一颗菩提树下我找到了舅舅,尽管他的容貌有了些变化,终究有着骨血关系呀!当时的舅舅,穿着深黄色的和尚服,光光的头,两手合十不停地念着什么。整整三年多没见到舅舅了,其实他比我想象的好的多,他真的胖了许多,面部的气色比先前要好多了。此刻我反而觉得心里有了一丝安慰的感觉。当我大声喊着:“舅舅!”时,他并没有感到慌张,而是慢慢的睁开眼看着我说:“我三外甥来看我了。”他依然还那么谈定。他把我让进自己的卧室,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的惊奇,甚至从来不主动打听家里人的情况,更多的是听我任意的说,只是偶尔的听到他“嗯”的一声。
  那天,我开始觉得自己受到了慢待。当舅舅送我离开寺庙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他依然有些依依不舍的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一下想明白了——大概越是高尚的人,在你危难的时刻他会舍弃一切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表现的很热情,当他需要别人的帮助时,他会千方百计地去回避你,而且表现的很平淡——也许,这就是我的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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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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