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我要分享 > 营口故事 > 正文

我在专案组——营口李同雁作品选

李同雁

分享到:
2021-08-11 08:00:00   来源:营口之窗   阅读:

(营口之窗“营口故事”)我在专案组

 在我的人生,曾经在那荒唐的年代,经历了四十多天身不由己的荒唐日子,每每想起总觉得可笑,但真的笑不出来,相反,心里似乎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那是七一年的冬季,我刚刚插队的第三天,点长领着负责知青工作的贫下中农代表找到我,这位贫下中农代表一张严肃的脸对我说:“据了解你根红苗正,所以大队党支部委托我把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要当着一项政治任务去完成。”
   我当时既觉得神秘又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我激动而焦急的问:“什么任务?”
   “咱们大队发生了一启粮食仓库被盗案,现在嫌疑人已抓到,但他十分顽固拒不交代犯罪事实,为此,公社派人保组老刘负责,在咱大队成立专案组,你就是这个专案组成员。”说话间,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仿佛屋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
   我丝毫不敢怠慢的说:“一定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当晚,趁着夜色,在贫下中农代表引领下,我抱着行李,顺着果树园里的小路穿行着,整个大地都覆盖着没膝深的白雪,整个果园周围显得如此静谧,在这大片的雪地上,在我们的身后,只有两对刚刚留下的脚印,我俩踏着积雪艰难的行走着,不时从脚下发出有节奏的“吱啦吱啦”的响声,依然阴暗的天,让微弱的月光照在雪地上泛着灰色的光,给人以一种苍凉和恐惧的感觉,“嗖嗖”的北风卷着浮雪从背后刮来,让我整个身体瞬间感到刺骨的凉。
   终于到了我们要去的一小队,几声“汪汪汪——”猛烈的狗叫声后,从屋里走出两个人把我们迎了进去,贫下中农代表首先向我介绍了专案组刘同志,我们客气的握了握手。只见他三十几岁的年龄,一张棕黑色的国字脸,两道眼眉很浓几乎是立着的,两眼瞪得圆圆的且透着凶气,身材也比较高大。后来我听说,就是他的凶劲和这个长相帮了他的大忙,他原本是农村队里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就是因为文革中敢造大队书记的反,先是当了大队治保主任,后来公社也开始砸烂公、检、法,因造反有功,他在公社成立人保组时成了重要人选,他靠着一打二骂三吓唬的本事真的就破了不少案,这次他是向公社打了保票的,一定要攻下此案。本来按着常规,三五天应该破案的,可是,他足足攻了五天,案件就是久攻不下,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他,眼睛里的红色血丝已经说明,他也是有些精疲力尽了。从他的话中我得知,让我来的目的是接替他晚上回去睡觉,白天好继续攻案子。而我的任务有两项,一是不让嫌疑人和家里人接触,以免串供;二是晚上和嫌疑人睡在一个炕上,防止他逃跑。开始我并没把这当回事,但刘同志偷偷嘱咐我,晚上一定要提高警惕,以前这里就有嫌疑人晚上杀了看守人员后逃跑的事情发生啊!他的话顿时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我真的后悔不应该答应这件差事。
   交代完事情后,刘同志和贫下中农代表,还有大队治保主任一行三人准备回家休息了,临走,刘同志把手铐给嫌疑人戴上,然后把钥匙交给了我,这时我才真正注视那嫌疑人,他叫赵林,身材适中,三十出头的年龄,一张大众脸,眼睛不大,但眼神里透着刚毅。他显然对给他戴手铐睡觉觉得不满,他一脸的仇恨,看着刘同志走了出去。他慢慢的把目光收回来,然后落在了我的身上,从他那表情里,我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他一定为我这留着长而卷曲的头发感到奇怪,多么希望我能够有些正义感啊!那天,也可能是各怀心腹事或者都对对方存有戒心的原因,我们的初次见面只是以相互投去疑惑的眼神而结束。
   这里的房东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两口,他们住着两间半土房,这外屋住着他们两口,我和赵林就住在里屋。已经很晚了,外屋开始传来呼噜声,我此时感到里屋好像笼罩着一种无形的阴霾,我真的有些忐忑不安,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只是愣愣的坐在炕沿上。他终于发话了:“麻烦你帮我打开手铐。”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天啊!这先前预料的事真的就要发生了:“你老实点!”我好像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老弟,不要紧张,我总得脱衣服铺被呀。”他态度十分平和,一下让我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帮他打开手铐,同时我的眼睛早就瞄好了门边那个镐把,一旦发生异常我就采取行动。
   他果然遵守诺言,一切就绪,他规规矩矩的伸出了双手,让我把手铐给他戴上,然后,他很认真的说:“你可以安心的睡觉了,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话音刚落,他的呼噜声和外屋的呼噜声交汇在了一起,此刻,我似乎在他身上觉察到了一种新的感觉。那个晚上我辗转难眠想了很多,我觉得我突然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专案组那三位准时来了,本来我应该回去吃早饭,但听说马上审案,一是出于好奇,另外也想借此了解一下案情,所以,我索性留下来。
   “你他妈的想的怎么样了?”一句不干不净的开场白从刘同志嘴里很自然的冒了出来,让我顿时有些惊愕,这就是共产党的干部在办案吗?我从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还是那句话,我根本没做那事你让我想什么?”回答斩钉截铁。
   “你这鸡巴货,不打不老实!”随着话音刚落,“啪啪”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子落在了赵林的脸上,顿时鼻血流了出来。
   赵林捂住脸两眼似乎喷着火,浑身都在颤抖,只是一言不发。
   那一刻,让我一下想到了中美合作所,想到了许云峰,也想到了徐鹏飞。
   当天晚上,我对赵林的看法有了改变,其实不但是同情,更多的是信任。从那天开始,我每晚偷偷地给他打开了手铐,我知道了他被怀疑的原因。原来赵林所在的一队,一天晚上突然丢失了两袋高粱,发案后,刘同志现场分析作出了定论:作案者家庭一定困难,身体应该不错而且胆子大,一定离作案地不远;最后分析认为:赵林家三个孩子一个病老婆,生活很困难,而且赵林是当兵出身,身体好不说,而且公认的胆子大,他家离发案地不足三十米。经过排查,赵林疑点最大,这样就把赵林给抓来了。那天赵林说这事时,他流下了伤心的泪,他说:“我虽然家里困难,但作为一个当过兵的人,懂得人格比什么都重要,家里再困难也不能干违法的事啊!”
   那些天后,我凭直觉感到赵林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那个时代是黑白颠倒,形而上学猖獗,往往有些人,为了什么所谓的政绩,个人的荣誉,不惜牺牲无辜者的性命,以人血染红顶,那时的教训太深刻了。
   记得那些日子里,刘同志在审讯中得不到什么,就在生活中处处找病,每次赵林家里送饭来,他都要用筷子乱翻一通,说是怕藏着信件,结果经常把饭菜故意翻得乱七八糟,有时家里拿来换洗的衣服,他会没有好气的故意扬了满地。一次赵林女儿送饭时特意从家里带些炒花生,说是妈妈特意给专案组的人炒的,这下到惹怒了那位刘同志,他认为是拉拢腐蚀干部,一下拿起那包炒花生扬到了房东的猪圈里,我当时心里也暗暗骂着这个王八蛋,这么好的花生干啥扔了呢?最可气的是,刘同志认为这是做贼心虚,所以家里才送东西,所以,当天他就到赵林家逼问其妻子,然后拿着一根铁棍兴冲冲的回来了,于是审问又开始了。
   “赵林,你这回还说什么?”刘同志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
   “我该咋说就咋说。”赵林依然很平静。
   “你他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刘同志有些气急败坏的吼着。
   “那你就亮出你的杀手锏吧。”语气不卑不亢。
   “咣当!”一个铁棍扔到了赵林的脚下,他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认识吧?”
   “认识,这是我家透炉子的炉川”
   “不对,是撬仓库的作案工具!”刘同志大声喊着。
   “如果这是作案工具我在大队能给你找出几千个。”
   赵同志一时语塞并令他十分尴尬,他一个箭步跨过来,拿起那炉川照着赵林的后背轮将过去,直打的那黄色的军棉袄露出白棉絮,一会儿那棉絮有的被染成了红色,刘同志方才住手,嘴里还一个劲嘟囔:“骨头真他妈的硬。”
   的确,赵林瞪着几乎喷火的眼睛一声不吭。
   那时我真的在想,到底哪一方是好人呢?当晚,我眼含泪珠,偷偷的为他擦拭着伤口,我发现他在偷偷地流泪。
   经过了四十多天的艰难日子,那起盗窃案终于因其它案件东窗事发而牵出此案,使这起案件真相大白,作案者另有其人,至此,赵林获得自由了,那天分手的时候,我和专案组的几位似乎找不到话题,便匆匆告别了,此后,我和赵林有说不完的话,那天,彼此是含着眼泪分手的……


(网络图片,版权归原作者)

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版权声明:营口之窗所有稿件,未经书面许可禁止转载及截取使用。

相关热词搜索:营口 原创 作品

上一篇:儿时的记忆——买豆腐脑
下一篇: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