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小小说）——李同雁

（营口之窗“营口故事”）口碑（小小说）

 老支书走了，永远的走了。

但他的面部表情并不像多数的癌病死亡者那样恐怖，相反，他留给大家最后的形象仍然像活着一样那么的慈祥、亲切。也许他走的时候特别安心或是了无牵挂。

细雨蒙蒙，阴云一时间笼罩着整个望山寨。老支书的院里院外几乎聚齐了全村的老老少少一千多号村民，雨水，泪水交织在一起，从大家悲伤的脸上不停的滑落，他们都是来为老支书送最后一程的。

新任村支书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用手抹去眼泪说：“村民们，年龄大一些的人都知道，三十几年前我们望山寨还是个荒山秃岭在全县倒数第一的穷村，在老支书的带领下，用了整整三十多年的努力，这里如今已变成了花果山、生态园，一举成了全县致富的典型，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理解这个巨大的变化的，而我的理解是——这是老支书用命换来的，大家不妨听听支书婶子说说吧。”

“我老伴生前从来不让我说这些的，既然支书说了，我就破一次例吧。其实我老伴早在二十年前就发现胃部经常难受，后来我硬逼着他到医院检查一次，当时医生说他得了严重的胃溃疡，必须马上进行切除手术，医生还偷偷告诉我这病不及时治疗就会产生病变。当检查完病回家后，我一直恳求他按医生的意见办，他先是以村里正在修水库离不开人为由推拖，当村长说一切包在自己身上让他安心看病时，他又说家里哪有手术的费用。我告诉他，我已卖掉了娘家陪送的金银首饰筹够了一万元的手术费时，他先是觉得内疚和感动，最后还是坚持不作手术，无奈之下，两个儿子干脆长跪不起，这样，他才勉强去了医院。正当医院准备给他做手术的时候，他得知本村孤寡老人张奶奶来医院治疗白内障，因付不起手术费只能等着两眼失明时，他把自己这次最佳的救命机会留给了张奶奶。从此，他再也不许我们提起手术的事，有时犯病了，他就用药顶一顶，就这么坚持着一天工作都没有耽搁，他为了村里实现致富的梦想真是豁出了命啊！……”支书婶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了。

这时，一个拄着双拐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未说话已是泪流满面了，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后动情地说：“老支书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呐！我本来答应老支书要守住一辈子秘密的，可今天，良心让我不能再沉默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了，那次我十四岁的儿子突然高烧不退，当我带他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告诉我孩子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必须马上治疗，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快就会转变成白血病，我一听这话我脑袋当时”嗡“的一下，我那时是那么的痛苦、无助、甚至绝望，孩子母亲走的早，就我们爷俩那真是老弱病残，那几万元的医疗费上哪弄去呢？在我最难的时候，老支书得知情况立刻来到了我家，一进门就安慰我不要愁，有党组织在天是塌不下来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温暖，也有了主心骨。接着，他拿出了三万元钱给我，说是县里刚刚奖励他的，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出去，多亏了那三万元钱救了我儿子一条命，如今，我儿子很健康，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可老支书三年前要用这钱给自己做手术他一定会健康的活着的……”他哭得无法再说下去了。

老支书的大儿子强忍着悲痛说：“我们哥俩养了三年猪，今年第一次获益五万元，本来很高兴的拿去给父亲看病，这回他并没有推辞也很配合。按医生的治疗方案先在医院恢复一下身体，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是手术还是化疗。父亲的情绪刚刚稳定了几天，当他听到了雅安发生地震的不幸消息后，他的思想波动很大，接连两天晚上他几乎没有合眼。到了第三天，他把我们哥俩叫到病床前说‘我已经从医生那偷听到了我的病应经没有多大治疗的意义了，还不如把钱花到更有意义的地方了，希望你们支持我，就算爸爸求你们了！’爸爸那天很激动也很诚恳，其实我们比爸爸更清楚他的病的确已经没有治疗的意义了，但做为儿女同意爸爸的选择，从感情上讲，那是一个近乎残忍的决定，但我们更知道爸爸心中的大爱对他将是多么的重要啊！那一刻我们是强忍着悲痛含着眼泪对着爸爸点着头。此时，作为通常的理解，也许觉得这是一件不孝道的事情，但我们更清楚，这一切对父亲来说这应该是儿女对他最大的孝心了。第二天，父亲对前来看望他的乡党委书记述说着自己最后的心愿——五万元钱全部捐献给雅安灾区——推荐新的支书人选——还有身后事的处理……”哥俩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此时，已过耄耋之年的张奶奶步履瞒珊的走到人前，没等开口已是老泪纵横，她悲痛的哭喊着：“怎么不让我这个老婆子替他走啊！他是用生命换回了我的光明啊！我是一个孤寡老婆子，一辈子没有什么钱，只有这三间平房了，请乡亲们作证，我愿意在身后把这房子留给老支书，用这卖房钱给老支书在山上修一个像样的墓地，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啊！”

“也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张奶奶的话引来了大家像潮水一样的激烈反响。

此刻，年轻的支书接过话说：“我代表老支书谢谢乡亲们的一片好意了。老支书去世前已经嘱托我全权处理他的后事。他说望山寨每一寸土地都是宝贵的，他要带头实行树葬——把他的骨灰就安葬在他上任第一天栽在山东头的那棵松树下吧。”

话毕，整个院里顿时异常的安静……只听见“沙沙——”飘洒的雨丝声。

突然，那满院子的哭声打破了寂静，这里瞬间变成了悲伤的海洋……

（网络图片，版权归原作者）

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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