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专题系列：春风又闻雁叫声——李同雁

（营口之窗“生活随笔”）春风又闻雁叫声

李同雁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色，我推开房门出外晨练。春暖乍寒，让人难免感觉有一丝冷意。“嘎嘎——”几声熟悉的雁叫声让我似乎忘掉了一切，举目望去，在天空不是很高处，整齐的雁阵从我头上掠过，我仿佛感到——它就在其中，但我又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还是愿意那么想。其实事情过去了五十多年了，这怎么可能呢，也许它的子孙能在其中，如果是这样，那对我也是一种安慰呀！

也许我生来就和大雁有缘，我出生时节正是大雁归来的春天，所以，爷爷给我起名时就带个雁字，再后来，也让我确实和大雁有了终身难以忘怀的一段情缘。

那是六十年代初，那时国家对野生动物还没有具体的保护措施，所以，我家附近由于离湿地不远，经常有各种水鸟出没，因此一些人就以打猎为生，并办理了枪证，这样，对野生动物的杀戮变成了合法化，尤其那些打猎者对大雁格外亲睐，常常把大雁做为主要的猎杀对象。

一个初春的星期天，我和两个哥哥到离家五里地以外的一片湿地拾柴，那年我只有九岁，其实我去的主要目的还是出于好奇心和贪玩。当我们的柴草拾的差不多准备捆上回家时，突然空中传来“呯——”的一声枪响，接着，一只大鸟“噗”的落在了我们眼前，那鸟一只腿抬着并不停地抖着，显然已经断了，两个翅膀扑腾着并顺着羽毛滴着血，此刻，我大哥急匆匆的说：“快把它藏起来！”我急中生智，迅速抱起那只大鸟，把它藏在了那堆柴草里，奇怪得很，藏在里面的鸟一动不动。

这时，远远看着两个壮汉都端着猎枪直奔我们这边来了。眼看着那两位直奔这里越走越近，我突然发现地上有血迹，情急之下，我对着地下那斑斑血迹撒了一大泡尿，这下血迹再也没有了。

“臭小子，看到有一只受伤的雁掉这了吗？”他们声音严厉，再加上他们那摸样和一身打扮，活脱脱的两个土匪。

“没……没看见。”两个哥哥都有些紧张，那时我大哥不过十七八岁年龄，面对着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两个壮小伙子，难免有些忐忑。

此时他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我紧张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千万别动啊！我暗暗的祷告着。这时我想，如果这么耗着，有可能要搜查，那样一切就完了。想到这，我对两位说：“是不是一只大鸟？刚才我看着了……”

 “在哪快说！”

 “刚才我看到一只大鸟顺着地皮飞到前面那片沼泽里去了。”我强装镇静指着前面很远的一片湿地说着。

他们迟疑了一下果然信以为真的走了，等他们走远了，我们急忙打道回府，一路上，我抱着这只受了伤的大雁，这还是刚刚听那两位说的才知道这就是大雁，因为我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大雁是这样的。只见它长着灰褐色的羽毛，样子和大鹅相似，嘴巴硬而宽，上嘴边缘长着坚硬的牙齿，脖颈略显粗短，更给人感到憨态可掬，它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眼神似乎充满好奇或者感激。

在半路歇气的时候，大哥从我手里接过大雁，然后用手颠了颠说：“原来这大雁这么肥呀，足有五六斤重，该着哥几个有口头福，回家杀了它足够一家人解解馋虫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我一把从哥哥手里夺过大雁，抱的更紧了，我一路盘算着如何让大雁躲过这一劫呢。

终于到家了，放下柴禾哥哥进门就急着找菜刀说要杀大雁，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了，我真是恨透了哥哥，怎么和那些打猎者一样残忍呢。我无奈中抱着大雁就朝我家的北侧拼命地跑去，在离我家五百多米以外，有一片年头久远的坟茔地，方圆有几百米，那是我们捉迷藏最好的藏身之地，一来那里地形复杂；二来因为是坟茔地那里充满着恐惧。在坟茔地的边缘，有一座废弃的砖窑，是我们那时经常玩耍的地方。我抱着大雁，很快进入了这片坟茔地，因为这里大多是无主坟，有的穷人家干脆用席子卷着尸体稍加掩埋一下而已，因此，天长日久，风吹日晒，那一具具尸骨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抱着大雁在坟茔里跑着，脚下不时被尸骨绊着，再看看那到处散落的一个个骷髅，我第一次感到心里有恐惧感，其实也难怪，以前到这里都有很多伙伴陪着我，而今我是独闯坟茔地啊！终于我跑到了废窑的时候才停了脚，我找了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望着那一片阴深深的坟茔地，我害怕极了，那小北风刮过之后，我真的看到了点点绿光，这难道就是老人讲的鬼火吧，那次，我真的看到了，我吓得直想哭。只见那大雁用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感到他一定是在安慰我不要害怕。

我极力的坚持着，当我的自我忍受的能力就要突破底线时，我终于听到母亲与哥哥寻找我的呼唤声，那时我感到这就是救命的声音啊！我抱着大雁站在与他们相距二十多米的地方提着条件，一定不要杀掉大雁，否则我永远不回家。母亲一再保证答应我的条件，这时我才随母亲回了家。回家后母亲给大雁进行了治疗，好在雁的翅膀只受了点轻伤，母亲为它涂了些消炎粉，那条断腿，母亲用竹片做了固定处理。

打那以后，我每天就忙了，放学回来后，放下书包，我拿着一个小网和一个小盆，到附近的水坑里给大雁捉鱼。我最愿意看大雁吃鱼的样子，每当我拿着鱼走近它时，它就不停地仰着脖看着我，有时还煽动着翅膀“嘎嘎——”的叫着。那鲜活的小鱼它一下就吞到了肚里，有的鱼大些，它就会不停地甩着头，直到把鱼吞进去，这时，你时常看到它的脖子会鼓起一个包，显然那包还在动，那是鱼儿在垂死挣扎呢。

突然有一天我遇到了难题，那天整整下了一整天大雨，到了放学时雨还在下，整个房前屋后一片汪洋，这让我上哪弄鱼去呀，看着饿的直叫的大雁，我心急如焚，这时，哥哥无意中说：“这时只能到辽河岸等打鱼的船回来卸船时从那拣点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突然推门就走，母亲急得追出来喊：“吃了饭再去，要不带把雨伞！”

 “不用了！”我回应着冒雨奔辽河岸跑去，不到十分钟，浑身早已湿透，我根本没当回事，半个小时后，我跑到了辽河沿，正好渔船正在卸货，我看着掉在地上的小鱼小虾我一个个认真捡了起来，由于出来太急，没带装鱼的用具，我干脆把衣服脱了用来包鱼，那些渔民们看我光着膀子冒雨在这捡鱼觉得可怜，所以给我从筐里捧了几把鱼虾，我高兴极了，这下可不怕了，这足够大雁吃几天的了，我抱着一大包鱼一路小跑赶回了家，那只雁见我回来冲我不停地拍打着翅膀。

几个月后，大雁的伤完全好了，腿也完全恢复了正常。一天我放学回来，看有一个和哥哥年龄差不多的人行为有些诡异，我从门外听着来人正和哥哥研究想用八元钱把这只雁买走，只是哥哥嫌钱少些所以还没成交，此时我火冒三丈，立刻拿出兜儿里的弹弓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同时把弹弓对准了来人的脑门大喝一声：“你个坏蛋，想买我们的大雁你妄想，不信我打瞎你的眼睛！”我真的拉开了弹弓对准了来人的眼睛。那人吓得立刻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件事再次提醒了我，如果不想个万全之策，这大雁迟早要成为这些人的刀下之鬼。于是，我和母亲商量，母亲也有同样的看法。一天趁哥哥不在家，我经过艰苦的选择后，决定把大雁放归自然。那天，我细细的把大雁的羽毛擦洗干净，又给它喂了最好的活鱼，我抱着大雁走到院里一狠心把它抛向空中，我头都没敢抬就跑回了屋里趴在炕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哭的那么伤心。这时，母亲走进屋笑着说：“快出去看看吧，也许你心情会好些的。”我莫名其妙的走出屋，眼前的情景让我愣住了，那只雁拍打着翅膀“嘎嘎——”的叫着向我扑来，一下落到我的怀里，他还是用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我，这次我看到了它眼里流着泪珠，我想它一定在埋怨我不要它了。

母亲这时对我说：“那就再养着它吧，等秋天在湿地找到它的同伴再放它吧。”那一段时间我心里一直矛盾，有时盼着秋天早些来到，好把它放回大自然让它早日获得自由，同时又怕这天很快来到，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就这样和我心爱的大雁分手啊！我一直在这种纠结的心态中迎来了那对我来说最不平凡的秋天。

那天，我又把它精心的梳洗打扮一番，像送一个远嫁他乡的新娘。我的眼泪也一直含在眼圈里，我终于迈出了艰难的一步，我一直向曾经救过它的那片湿地走去，但愿那里没有杀戮和令人揪心的枪声。远远地，我看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嘎嘎嘎——”那里传来无数只大雁的叫声，它在我的怀抱里竟然“嘎嘎——”的回应着。此时看得出，久违的大自然又唤醒了它的心灵，它渴望着飞翔，这让我刺痛的心些许得到了一丝安慰，我再次鼓起勇气把它抛向天空，它盘旋着不肯离去，那不时传来的“嘎嘎——”的鸣叫声比以往多了些凄婉，让我真有撕心裂肺的感觉。终于那些同伴们都飞了起来，它随着那整齐的雁阵，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去，希望那雁阵里能有它，更希望它能多看我一眼……

（网络图片，版权归原作者）

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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