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窗“生活随笔”)石阶上的一汪水
仲秋的渤海东岸,应季的清冷,沿街的槐树被渐浓的夜霜染成了墨绿,树下的草挺着身子昂着头,在晨风中摇曳,仿佛作严冬前最后的告别。从夜半时分开始的雨一直在下,雨丝细密,雨声淅沥,我于这雨声中深感季节的怨懑,飒而且爽,凉而不冷。
刚刚过去的一周休了年假,一个很是放松的年假,无忧无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被丢弃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每天起早去菜市场买些时蔬,努力的准备同吴太两个人的三餐,白天里安静的坐在阳光照射中的落地窗前,悠闲地翻翻书,偶尔的写点文字。屋外的树木阴郁,街风散漫;过往的人们步履如常,或急或缓,无需催唤;对面楼的窗口里忽而传出的争吵声增添了几分烟火情趣,夜半时远处街上疾驰而过的警笛声不会搅扰夜的安静,偶然而起的办公室急切又无奈的电话如微风拂面无痕,朋友间热情的饭约直接推却,编辑部歉窘的文债索性强赖,我从心底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断。上班几十年,第一次感觉有了一份完整的休假。原来我这种如蠕虫般怯懦而慎瑟的人也可以享受这么高级的生活,我有些恍惚,有些惊喜,有些怀疑,以至于假期临近结束时,心底生出了许多的恋恋不舍。
今天是假后第一天上班。街面上车少人稀,显得的很宽畅,红绿灯的变换似乎也比平时勤快;两侧高株低丛被修剪的规范整齐,看着顺眼,却也无趣,正应了这季节,已经失去了昂然生机,再多看几眼,到添了些索然。
一眼望不到头的后街少见车辆通行,似乎比季节还冷清。大胆的鸟儿在晨气中鸣叫着从楼顶掠过,映衬在游丝漂浮的蓝天里,越发的自由的如同精灵,那轻脆如铜磬的鸣叫声,那穿云而去的身影,似在夸耀,又似在喧嚣。
单位大院的入口处,一位面色黢黑的高大保安,正对每一辆进入的汽车摆手,貌似打招呼,又貌似在敷衍,仿佛不被他验明正身就不得复工。他的出现使我意识到我将去的地方是一个需要讲道理,懂事礼,守规则的所在,绷紧神经,严肃认真,从这一刻开始。
细雨渐微,楼前花岗岩的台阶上有浅浅的汪水,小心寻找可踏脚处,回力鞋踏上去,发出啧啧声响。低下头,发现我的影子倒映在水面,黑乎乎的雨伞遮住了我上半身,没有面部表情可鉴,只能辨出大致身形,“涛声”似乎“依旧”。
见左右无人,就着这汪水,又前前后后的检视一番,感觉着装还算得体,以简约为基调的正规“公”装,不嘻哈,不酸腐,不前卫,不复古,应该不会突兀的令人注意,也不会素淡的令人怀疑。
而“公”装裹着的身形没有大的变化,却不是我想要的。
去年“五一”假期忽发高血压,被紧急送医。接受住院治疗一周后,医生要求必须控制体重,坚持日常锻炼,于是给自己订立了日行万步的计划。一年来一直执行得很好,这几天确被暂停了,减脂事业没有新的成效就是倒退。这样看来,释去了来自案牍的压力,暂缓了对政事的怵惕,不仅使我松弛了习惯性紧绷的神经,而且滋生了天下无贼的苟且之心,这种恣意纵行的过活看起来在我是不适宜的,尤其对解决血压问题毫无益处。想到此,忽然又觉得完全的休息原本就是虚幻,正如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所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生而为人,那一天不寻找对活的借口,那一刻不得面对生的需求。我还不能贪飨出于本心的清静,无法行如日之常的起止,那怕是短暂的放纵都是不可以的。因此我必须收敛妆容,矫正心迹,就常规,行正途,谨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古训,否则连软弱无力的赘肉都会再欺负上来。既入斯地,当谋其事,无关职位,无关薪饷。占其位,行其道,仅此而已。
细雨汪于石阶,即可映出宏阔的天乾,也可映出如我的草芥,能够偏得一次检视自己的机会,是雨水承天接地的造化所成,也是雨水悲天悯人的另一种用途。
古人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不学史不知来时路,不明是与非,不照镜子不知花有色,不辨美与丑。庸碌于繁杂事务后,经常能有片时静下心来,读史悟道,参经析理,当是一种美好的体验。或因花有梦,所以水无言,能以水为镜,照照自己的模样,感知外皮,臆猜肥瘠,再由此上升到载覆和进退,辨方向,知行止,何尝不是身之大幸,心之大悦。
只因水中模糊影,忽得阶前反省身。由此说来,我还当感谢这石阶上的一汪水。
供稿作者:温眀泉,营口老年诗词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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