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窗“生活随笔”)我的父亲
王殿勇
父亲的原籍是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一九二三年生人,是在年轻时就随爷爷奶奶从附近的新金县搬到现在的营口市盖县杨屯乡苏子峪村的,他一生都置身于农业,是一个典型的“三农”,他的生命中,虽然经历过岁月蹉跎和世事的艰难窘迫,但他对生活的态度却是积极进取,坦然面对,一向充满着正能量。
父亲的专业特长是赶大车,起初是给大队部赶车,六一年成立生产队后,大队的马车解散了,马匹被分到各个生产队,这样父亲就到生产队赶车了。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儿他就专注马匹的装饰,不是修饰马鞍,就是整理马套,或者是为马梳毛,总之,无论是怎样破旧的一挂马车只要一经他手,便会焕然一新,方显独具特色,看见的人都夸他敬业,说他是块赶大车的料,可惜就是命运多舛,情路坎坷,还不到四十岁就领着孩子过起了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子。
其因是,母亲长期身体不好,且久治不愈,尽而抛下我们父子五人撒手人寰,当时我们哥儿们中年龄最小的我只有五岁,哥哥才十七岁岁,此类事件的突然发生,对我们家庭的每一个成员无疑是一次灾难性的打击,当时有很多人都担心“江河日下”,老王家的日子过不了了,面对上天的不公,父亲没有灰心,没有颓废,毅然选择了坚强,继续领着一家老小开启了艰辛的生命里程,所以父亲整天除了上班外就是把大部分心思都用在我们哥几个身上,并且心无旁骛。三里五村的人们都知道父亲的状况,不忍心让他过得太苦,一心想为他移花接木,找个生活的伴侣和精神支柱,为他分担家务,可父亲为了我们哥几个的尊严,都婉言谢绝了。这样日子虽然过得苦点儿累点儿,也算清静。当时父亲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把我们赶快抚养成人,既是对母亲的一个交待,也是对自己的一个安慰,更是对子女的一份责任,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是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都全然不顾,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好。
六十年代初期,由于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也低,秋后生产队分得口粮少,家家户户都不够吃,经常是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愁下顿,为了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父亲整天除了上班外,业余时间都在家里的自留地里做文章。别人家都是种低产但喜欢吃的作物,而我们家则是种像土豆,地瓜,窝瓜等一码是高产作物,其目的就是能让家人吃饱,为了防止干旱缺水还在地中间打了一口井,我们家的地与左邻右舍家的地都挨着,打井时父亲就说,井虽然是我们打的,但谁用都是用,为了在我们家用水的同时让邻居们也能跟着分羹受益,就特意把井周围的空间留得大一些,并且把通向每家地里的方向都修出一条水道,这样一来,在干旱缺水季节,让这些邻居们也不用在浇水的问题上犯愁了,这种做法虽然在种植面积上损失了一点儿,但是邻居们也跟着受益了,父亲为此感到欣慰,既做到了井水的充分利用,又实现了资源共享,使得邻居们的庄稼和我们家的待遇一样,该浇水时就浇水,该施肥时就施肥,每年的秋天我们家都能分别收到几千斤的土豆,地瓜和窝瓜。邻居家也有个好收成,他们非常高兴,为感谢父亲的善举,他们也很走心,经常把他们感谢的想法以另一种方式回馈给我们小哥几个,纷纷为我们排忧解难,这样父亲也不好拒绝,只能笑纳。每当井水泥沙太多,出水不畅时,不用父亲吱声儿,他们就自发地去下井清沙,祛除污垢,使出水量越来越多。我们家地里的庄稼也一年比一年收成好。这样能接济一部分口粮,余下的还能养头猪卖点儿钱。由此很大程度上改善和提升了我们家的生活水平。
生产队成立的初期,经营理念比较单一,除了农作物外,没有其它副业,为了增加收入,在农闲之际,队长就安排父亲赶车给当地的供销社“拉脚儿”搞运输,父亲为了在运输时能省下点补助费钱填补家用,每次临走时都让奶奶给做一些玉米面的大饼子带上,途中饿了就啃几口大饼子,渴了就喝口凉水,回来时就用补助费的一部分给家人买些像馒头面包之类的食品,让家人品尝,尤其是我,每次在父亲要回来的时候,我都翘首企盼地在大门口等着。为了能给家里多增加点儿收入,父亲还养了一头老母猪,饲料不够用,父亲就利用午休时间去地里拔草喂猪,而早上晚下就让我把猪赶到到外面放养,这样能省一部分饲料,一年到头卖几个猪崽儿也能争点儿钱。也是因为特别疼爱我的原因,父亲总以我小为由,经常给我买些好吃的,每年的端午节按人头分的鸡蛋也是一个也舍不得吃,而是全部给我留着,就连出去应筹都给我带回一点儿零食。而我谦让父亲吃时他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拒绝。是的,父亲一辈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是别人爱吃的东西,不管自己多么渴望他都不肯受用,就连我结婚后携妻带子回家过年时,饭桌上那么多的好吃的,包括鸡鸭鱼肉等,他都舍不得吃,专门留给我们。
父亲对家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只要是好吃的东西不是太多,他基本上不动筷子,即使是动了筷子也是浅尝辄止,按照别人家的惯例,在饭顿时是主要劳动力先吃,也就是男人在炕上盘腿大坐让其他人给端碗递筷,而父亲则不然,他是偏着腿坐在炕沿边上,这样既省地儿又方便给其他人盛饭,吃完马上给其他人腾地方。尤其是在老婶过门后有了堂妹时,父亲吃饭就更快了,每次都是急三火四地吃完饭就抢着把堂妹抱走,让老婶按时吃饭。而且,每次吃饭前都先偷眼看一下饭菜多少,如多了就多吃点,如果少了就少吃或干脆不吃。家人怕他饿肚子干活没劲就劝他多吃点,父亲就推托着说我早上吃的多不饿,倒是你们年轻人多吃点,别饿着。
在六十年代末,除了父亲和老叔外, 我们家哥几个都没上班,相对来说是吃闲饭的人多而劳动力少,即使是一年忙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日子总是过得捉襟见肘,紧紧巴巴,全家人的衣着打扮上别说讲究,能穿上就算不错了。我记得父亲那个冬天是头戴单帽,腰系围裙,身着一件老羊皮袄,一条棉裤和一双棉兀拉。每天鸡叫头遍就赶车上路,去几十里外的大山里给村民拉大柴,等到日落西山后才能回来,天气太冷时就把围裙解下来裹在头上,那年冬天天气太冷,奶奶怕把父亲的耳朵冻坏,就让父亲去买一顶棉帽子,可父亲一想老叔也没有帽子,又是年轻人衣着打扮总得像个样,可买两个钱又不够,所以他就只给老叔买了一顶黑色亮面的皮帽子,自己一直裹着围裙,直到翌年冬天方才如愿。
父亲和邻里之间的关系处得也非常铁,无论谁家遇到什么事儿或有什么难处找到他,只要是他能做到的都有求必应,竭尽全力,不说别的,就拿每年冬天给村民拉大柴这个说事儿,为了保证马车的良性循环,队里早有名文规定每家每户每车大柴的重量不得超过2500斤,并且为了防止车量超重,队长还三令五申的强调,一旦因车超载,出现一切后果自负。按理来说,都照章办事,这也不算什么,而村民买的大柴往往都是以2500斤为单位。用眼睛去估算的,这样得来的数字肯定不精准,山里的大柴有都是,实际的重量都比估算的多的很多,而多出来的部分他们又不肯白白扔掉,便恳求父亲给他们全都拉走,父亲看他们的钱也是来之不易,也只好在车马能够承受的前题下,担着风险的为他们照单全收,尽量做到尽善尽美。由于山路辖窄,崎岖不平,很不好走,大柴不超重还行,如超重下坡冲力太大,檐马招架不住很容易翻车肇事,导致车毁人亡,在超重不多的情况下,为了稳妥起见,父亲就用一只膀子帮着辕马架车,而用一只手赶车,每次从山上下来都是连累带吓冒出一身冷汗。一次前院邻居家买的大柴实在是超重太多,下山时辕马因后蹄踩空没坐住坡,车一下就翻了,好在有惊无险,等到恢复正常赶车回到家时已经是大半夜了。这次除了让家人担心外还惹得队长好一阵不高兴。弄得父亲是野鸡遇鹰钻草垛,顾得了这头儿顾不了那头儿。还有一次是父亲刚睡着就有人叫门,说是因夫妻吵架女子喝农药了,急需抢救,父亲听到后一下就爬起来,披上衣服就跑去队里套上马车,拉上人赶着马车就往医院的方向奔去,等到了医院大夫把人抢救过来后都天光大亮了。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无论是走亲访友,还是出门办事,都靠步行,父亲在赶车时,凡是遇到顺路的都与之搭讪,捎上他们一程,尤其是遇见老人或者是带小孩儿妇女,更是主动让他们上车,如果是车上没有空闲的位置,父亲就把他的坐位让给对方坐,自己则在地上走着。知情的人都说父亲心眼儿好,好人一定能有好报,当时还有人给他起个绰号叫“王老好”。
别看父亲没念书,也不识文断字,但在对我们哥几个的学习上却有独道之处,他不像某些家长对孩子那样,疏于过问,放任自流;或管教苛刻,拔苗助长。对我们则是用现身说法,用他的亲身经历讲述他当年因为没念书而成了斗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子,也因此事让他遗憾终生。他不想让他的历史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也常跟我们说,念书好坏是你们的事儿,我不懂,更不强求,只要你们愿意念,能念到哪,我就供到哪,哪怕是砸锅卖铁,吃糠咽菜我认了……父亲是言出必行,兑现承诺。我们哥几个也是念书的念书,当兵的当兵,总之是不负众望,殊途同归。父亲除了养育我们之外,对我的堂兄妹们也是关爱有加,视如己出,堂妹们上中学时学校离家有一段路程,每天放学都很晚,路上车多人杂,父亲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就天天晚上放学前到校门口等着,当她们放学后和她们一起回家,还经常把饭菜放在锅里热着,看着她们吃完心里才高兴。所以我的堂弟堂妹们一直不忘那段时光,空闲时经常回来看望父亲。
上次回家时听说,我的堂弟堂妹们曾钱物兼备地专程去几十里外看望一个不常走动的堂叔,其原因就是堂叔的长相和言谈举止酷似父亲,他们说,看望堂叔就像看到了我父亲。我想,在他们的內心深处是多么的怀念我的父亲才做出如此之举啊!
饮水思源,万爱千恩,父亲对我们的关爱和教诲,时刻伴随着我们,在我们的心里,父亲的音容笑貌,就像那首歌词写的那样,“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俗话说,身教大于言教,父亲在我们面前没有太多的语言,更不会用那华丽的词藻,他一生都在以他的朴实,他的善良告诫我们,怎样做事,如何做人,他很多的处事方式都是给我们留下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让我们受益匪浅。如果上天眷顾,您来生还做我的父亲,我还做您的儿子,我深深地爱着您——我的父亲。
王殿勇2022.11.28.
供稿作者:王殿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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