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儿（小小说）——李同雁

（营口之窗“诗文集锦”）铁蛋儿（小小说）

李同雁

泱泱的渤海水，养育了锦江市的百万儿女。潮涨潮落，这里留下了一块块繁衍生命和创造神奇的湿地。于是，就有了引领生命主色调的百里红海滩。那一望无际的红色，像一块无边的锦缎，惊艳而恬静，看上一眼让你的心豁然开朗，并为之动情，那沸腾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远远望去，那星星点点的白色，像镶嵌在那锦缎上的珍珠，那是各种水鸟在栖息或觅食，这里，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看到这般情景，任何善良的人都不会把这里与杀戮联系在一起的……

那是五十年代末，这里的人们大多以捕鱼或狩猎为生。那时的铁蛋儿刚刚九岁，父母给他起这名字是再贴切不过了，他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精灵的大眼睛，生下来就黑，再加上他夏天就从没穿过衣裤，所以，他浑身上下黑的像木炭，但身体却很结实。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他的父亲偏偏选择了狩猎这行，一家三口靠父亲冬天打些野兔、袍子、獾子等，夏天打些飞禽，生活还算过得去。

一天，铁蛋儿和母亲在等父亲吃晚饭，不觉时间已到了七点多了，这让娘俩十分着急，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八点，九点，十点，……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此时，娘俩都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尤其铁蛋儿娘，她的心突然感到一阵阵发慌，她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娘俩挑着火把在方圆百里的红海滩上呼喊着：“铁蛋儿爹！”“爸爸！”那声音已逐渐的变得嘶哑，嘶哑的呼叫声还掺杂着哭声。夜空里，那声音让人觉得好凄凉啊！

只喊得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色，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红海滩的深处，发现了铁蛋儿爹的尸体，那一刻，铁蛋娘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铁蛋儿忍着巨大的悲痛扶着母亲，九岁的铁蛋儿瞬间好像长大了，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因为母亲更需要自己来照顾。此时的父亲，满脸血污，头底下一大摊血已经凝成了血饼，那两眼瞪得圆圆的，空旷的红海滩，只有几声鸟鸣伴着母子的哭喊声。

当母子俩刚刚平静下来，还是铁蛋儿眼尖，他发现在不远处有两只刚刚死去的白鹭，它们洁白的羽毛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看到这，又看看父亲身边已炸的七零八落的双筒猎枪，聪明的铁蛋儿一下明白了，一定是父亲第一枪射中白鹭后，再向其它猎物发第二枪时，因枪炸膛把父亲炸死的，母亲也认同铁蛋儿的分析。

 “叽叽叽——”铁蛋儿和母亲几乎同时听到了从不远处的一片草丛里传出了幼鸟的鸣叫声，循着叫声，铁蛋儿果然在草丛中一个圆圆的窝里，发现了三只绒呼呼的，十分可爱的小白鹭，听见声音，它们张大嘴巴，以为是爸爸妈妈来喂食呢，可它们怎么会想到它们的爸爸妈妈此时，早已毙命在枪口之下。

望着这可怜的三只小精灵，铁蛋儿母亲叹了叹气说：“罪孽，真是罪孽呀！”

铁蛋儿从此少了父爱，而铁蛋却把自己的爱给了三只小白鹭。每天天刚亮，他第一件事就是到海边捉些鱼虾，这一方面是为了卖些钱填补家用，更主要的是为了喂养三只小白鹭。一天又一天，铁蛋儿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都能让三只小白鹭吃上新鲜的鱼虾，三只白鹭渐渐在长大，每天大家都可看到，那三只白色的精灵吃饱后，围着铁蛋儿不停地在院里追逐着，白鹭的啼叫声和铁蛋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不时的从那小院里传出，让人感到小院里那么的温馨，人与自然那么的和谐。因此，常常引来不少村民好奇的围观，铁蛋儿常常陶醉在这诗情画意中，有时甚至忘记吃饭。

一天夜里，铁蛋儿突然肚子疼痛难忍，母亲情急之下，背起铁蛋儿一口气跑到医院，经检查是急性阑尾炎，医生当即决定，天一亮马上手术，手术前医生给铁蛋儿打了一针止疼药。刚刚疼痛有些缓解的他，突然想到家里的三只白鹭早晨还没人喂食，他趁母亲去厕所之机溜回家里，然后带着网具到海边捞了许多鱼虾，放在了白鹭的食盆里。当母亲在自家院里找到他时，只见他卷曲着身子，两手捂着肚子，他已经处于休克状态，此时，三只小白鹭寸步不离的依偎在他身旁“叽叽叽——”叫个不停。当母亲再次把他送到医院手术时，他的阑尾已出现穿孔，据医生讲，如果再晚来半个小时，病人就可能因腹腔感染出现并发症而造成死亡。手术刚刚做了三天，他就急着回家，说是家里的鱼虾应该被三只小白鹭吃光了，得马上回家抓鱼去。当妈妈告诉他此事她已经安排邻居的二柱帮助照看了时，他才勉强在医院呆了七天。

出院那天，他还没进家门，可能是三只小白鹭早已听到了他熟悉的脚步声，突然大声叫着，从院里同时飞了出来，一下都落在了铁蛋儿的肩膀上，它们还是第一次从墙里飞出来，看来这三只小精灵真的长大了，这即是铁蛋儿最希望的，也是他最大的心病，因为他最怕送走它们的那一天。三只白鹭用嘴轻轻地啄着铁蛋儿的脸，嘴里发出一种平时少有的声音，那一定是鸟儿最最亲密的语言问候着主人呢。铁蛋被这种亲热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竟流下了两行热泪。

从此，铁蛋儿又开始了对小白鹭精心的喂养。终于署去秋来，三只白鹭已是亭亭玉立，羽翅丰满，到了具备放飞的时刻。这天铁蛋儿很早就起来为它们准备了最后的早餐，他抱了这个抱那个，亲了这个亲那个，他不知为它们梳理了多少次羽毛，但，还是觉得像有什么事放不下。他终于痛下决心，把它们带到了一片平时铁蛋儿为它们选的最好的湿地，然后一只只把它们抛向天空，那一刻，铁蛋儿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上，他看也没敢看，哭着朝家跑去，“嗷嗷嗷——”他耳边始终响着那三只白鹭呼喊他的声音，这声音在抒发着无限感激之情啊！那天晚上，铁蛋儿哭了一夜，泪水浸湿了他的枕巾，他朦胧中一直喊着三只白鹭的名字。

此后，铁蛋儿每天打鱼都在放飞白鹭的地方将自己一大半鱼虾分放在那块湿地的明显处，希望那三只白鹭能吃到。陆续的，这里的白鹭越聚越多，而且还有别的鸟，经常是铺天盖地。到了冬天，看不到白鹭的日子是铁蛋儿最难熬的日子，每当这时，铁蛋儿就会经常望着天空，掰着手指算着，还有多少天白鹭还能回来。就是在这盼望中铁蛋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伙子了。

转眼，又是一个冬去春来的时节。春暖乍寒，这天铁蛋儿穿着裤衩，在一片湿地的浅水里捕鱼，突然前面深水处传来一只水鸟声嘶力竭的叫声，凭他多年的经验，他判断，一定是那只水鸟遇到了不测，果然，一只水鸟被水草死死缠住，它越挣扎，水草勒的越紧，如果不去搭救，这水鸟定死无疑。想到这，铁蛋儿不顾一切的向水鸟走去，在离水鸟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铁蛋儿猛的向前一冲，手抓到了那只水鸟，很快的把水鸟从乱草中解脱出来了，他用力把那只水鸟抛向了天空，结果这一用力，情况有些不妙，他脚下感觉一陷，裤衩一下被水没过，整个裤衩立刻被灌满了水，铁蛋儿顿感浑身上下刺骨的凉。他刚想拔腿往回返，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感到脚下急剧下沉，他立刻预感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淤泥区，紧急中，他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几棵蒿草，这样，暂时控制住了身体的下滑，此时，冰冷的水已没到了胸部，脚下是无底的淤泥，真是命悬一线，他，生命就系在了这手里抓着的几根草上，此时，这百里的红海滩显得那么空旷，那么寂静可怕，一种孤独、无助、绝望的感觉袭上心头，难道自己生命的句号就要划在这十五岁上吗？他对天长叹：“天哪！难道你就这样无情吗？”

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上传来无数的鸟的鸣叫声，转眼间，那天上成了鸟的世界，一群群水鸟，犹如一片片白云飘了过来，突然，有三只白鹭向铁蛋儿俯冲下来，直落铁蛋儿的肩膀上，从它们身上的气息中，铁蛋儿一下感觉到了，这不正是他日夜盼望的三只白鹭吗？这让他一下又有了生的信心。三只白鹭用长长的嘴，叼住铁蛋的衣领向上飞着，反复几次，试图能把他从泥潭里脱出来。片刻，三只白鹭突然同时飞上天空又与其它鸟汇合，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从没有过的奇异现象，真是万鸟齐鸣，那声音一会儿变得沙哑了，尽管这样，它们还是叫个不停。半个小时候，果然来了救兵，原来，在五里以外的自然保护站，发现了这里从来没有过的鸟鸣声，预感到这里出现了紧急情况，所以派人驱车火速赶来营救。

不久，人们在这百里的红海滩中，再次见到铁蛋儿时，他已经光荣的成为了一名自然保护站的专职工作人员……

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更多信息，请关注营口之窗公众号：营网天下

版权声明：营口之窗所有内容，转载须注明来源，禁止截取改编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