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大山里（小小说）——李同雁

（营口之窗“营口故事”）心在大山里（小小说）

夜已经很深了，他依然辗转难眠，眼前一直闪现着电视台“滨城报道”节目的一个画面——一个品学兼优的山里男孩，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就因为家里穷供不起，那男孩手里握着某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哭喊着要上学，父母与孩子泪眼相望，只能无奈地摇着头……
　　他不停地思考着那令人心酸的画面，泪水早已湿透了枕巾。外面已见鱼肚白色，他还是瞪着两眼毫无困意，焦虑的心让他再也等不及爱人正常睡醒了，他第一次把爱人这么早叫醒，看天色还早，爱人有些狐疑。他和妻子说明自己的想法后，竟足足和妻子不厌其烦的聊了两个小时，说是聊，倒不如说磨更为确切。妻子终于被他的善良所打动，她只说了一句话：“咱家就那五万元钱摆在那，那可是咱攒了十五年的过河钱那！”
　　他叫程义，是某大型企业的一个车间的党支部书记，他刚过不惑之年，由于他乐于助人，为人善良，又有亲和力，大家和他一点距离感都没有，都习惯亲热地叫他老程。
　　说办就办，一早，老程就赶往市里商场购买衣物和学习用品，下午就马不停蹄地驱车直奔男孩家。当老程出现在山里男孩一家人面前，并说明来意时，一家人先是愣在了那里，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一刻，父母用纵横的泪水代替了感激的万语千言，而那男孩执意要下跪，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得到有一些平衡。老程无奈之下硬把男孩抱了起来，这时，屋里变成了一片哭声。见此情景，老程也不想再劝他们了，因为越劝反而哭的更厉害。此时，老程怕惊动村干部，更怕惊动新闻单位，决定速战速决，把事情交代清楚即刻返程，临走老程对一家人只提一点要求，此事对外一律保密。老程就是这么个人，做好事从来不张扬，永远都那么淡定。后来还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无意中看到了他的记事本后才知道，老程那次给男孩连买东西再加上那张银行卡，一共支出了近一万元。
　　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让大家打了不少问号，老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方？有的说，我自从认识老程没看他进过酒店，更没见过他进过歌厅；还有的说，老程自己穿的从头到脚加一起用不了一百元；一个工友亲眼看见他一次看好一双皮鞋，一问九十八元一双，他在鞋柜前转了好长时间，最后到底没舍得买，结果买了一双四十元的。尤其这次资助回来后，大家发现他又有了变化，那工作服成了他上下班回家都穿的公共服装，过去中午的饭盒里装着两个菜，而现在成了一个菜，而且很少看他带鱼肉，他还美其名曰，我在减肥呢。其实大家都清楚，他最近已经瘦得够可怜的了。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了老程儿子考高中的时候。当然，老程和其他父母的心情是一样的，也希望儿子能够考进市重点一高中，但事与愿违，儿子的成绩离重点一高差了十五分，如果要进一高需要交一万五千元赞助费。当时老程爱人的态度是，这关系到儿子的前途问题，就是花多钱也要让孩子进重点高中。而老程的态度是，就让儿子进二高，把钱省下来，至于省下来干啥，老程觉得理由不太充分，一直说半句话，尽管如此，他们夫妻俩都是心知肚明的。就这样干熬着，几天过去了，老程满嘴起了大泡，饭也吃的很少，人又瘦了一圈，老程还坚持着，干脆不提那事了。结果妻子熬不下去了，他是心疼丈夫啊！结果儿子到底进了公费的二高中。老程一直苦闷的脸露出了笑容。他当天就把那男孩一年上学的费用一万元及时的寄了去。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刚解决了一个难题，新的问题又发生了，老程的父亲被查出患有直肠癌，这如晴天霹雳，那两天老程心里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家有百口，主事一人，老程作为家里长子必须马上振作起来，他召集弟弟妹妹紧急研究两项事宜，第一，确定一家好的医院尽快安排老人手术；第二，儿女都要尽力为老人拿些钱以备急需。说完，马上就有表态的，“我拿一万，”我也拿一万……”结果弟弟妹妹都表示拿一万，他却为难了。因为老程知道，家里一共还有一万五千元钱，关键是那男孩的一万元的费用马上又该邮了，而且这是最后一年，帮人要帮到底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呀！他有些尴尬，那无奈地神情已写在了脸上。这时，在一旁的妻子看出了端倪，向大家道出了实情，大家都表示谅解。结果，老程给男孩留出一万元，剩余五千拿给了父亲看病。老程终于又过了一关，但是这次事情之后，他没有表现出过去那样的轻松，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表现出心情很沉重的样子。
　　老程资助那男孩时间跨度整整四年时间，在一般人眼里觉得是转眼间的事情，但老程感觉到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因为他付出了很多，也很艰苦，尽管这样，当他看到那男孩学业有成，还带着他同班的恋人，回到了自已的家乡，并在乡里安排了比较理想的工作时，他顿时感到了欣慰，一种幸福感从心中油然而生。老程喃喃着：“他们终于不用我再牵挂了。”老程竟一个人笑出声来。听说老程第二年为他们的婚事专门去了一趟，那天老程递上一千元红包时直言不讳的说：“这是我最后给你们花的钱。”这话咋一听挺生硬，细琢磨这里也寄托着希望呢。那男孩可能听明白了，他重重的点着头。
　　从婚礼后，一晃十年过去了，老程再没联系那男孩，那男孩也没有任何音讯。因此有人曾当着老程的面调侃：“老程四万元换了十棒老玉米和十年见不到面。”对此，老程很坦然，他说：“当初帮助他就没想过回报，只是想让他们早些好起来，不见面说明他们过好了，这也也就足以了。”
　　从此，老程心里轻松了许多，他终于有时间想想自己的事情了。他想到妻子这么多年一直支持他，理解他，跟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而现在还和他住着不到五十平的旧房，他感到了内疚。这十年，家里又有了一些积蓄，干脆把旧房卖掉再添些钱换个大一点的新房。他们很快的搬进了一套八十平的新房里，这时的老程，虽然眼角上多了几道皱纹，两鬓又添了一些白发，但精神状态很好，搬家那天，老程笑的是那么的灿烂。
　　有时，老天好像故意在捉弄人，刚刚享几天福的老程，厄运又降临了他多舛的人生。他的儿子被查出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这病离白血病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及时治疗儿子将面临更大的危险。怎么办？一个天大难题再一次摆在了老程的眼前，那一刻，老程简直精神要崩溃了。治病需要十几万资金，可刚刚买完房的老程已经分文没有了。救孩子的本能，让老程夫妇没有退路可走，只有卖房子了。卖了房子后，他们在农村租了两间平房住下了，但为了救儿子他们依然无怨无悔。
　　农村空气格外清爽，这天月亮也格外圆，不知为何，老程心情好了很多。“咚咚咚——”不知谁在敲门，老程有些纳闷，谁能找到这里？老程带着疑问打开房门。顿时让老程大吃一惊，原来那山里男孩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管怎么回事先把人让到屋里。
　　老程发现，那男孩好像一下长大了，看起来很沉稳，肤色变得有些黝黑但很强壮。他坐定后娓娓道来：“请叔叔婶婶原谅我这十年的沉默，其实，从学校回来以后，我心里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报答你们的恩情呢？但我一直觉得报恩是要有实际行动的，否则靠空洞的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从此我报定一个决心，不混出一个人样来，绝不见你们二老。所以，第二年我们夫妻辞去了乡里的职务，我们承包了村里的一座荒山，从此我们吃住在山上，一干就是八年，让那荒山变了样，如今已是水果飘香，牛羊成群，鸡鸭满山，我们终于有了丰厚的回报。去年我带着那些钱来市里搞房地产开发，今年第一期商品房明天就开盘了。其实，你家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清楚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最需要什么，我更知道你们理所当然的应该是我的第一家住户。”
　　说着，他掏出了一把铮亮的楼房钥匙深情的说：“这是一户三楼一百二十平的新款楼房的钥匙，我已经提前装修好了，相关手续也都办好了，请叔叔接钥匙。”
　　老程觉得事情突然，甚至神情有些慌张，他连连摆手说：“不要，我不能要！”
　　那男孩故意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说：“我可是带着全家人的任务来得呀！这钥匙发不出去我今天连家门都会进不去的。”说着，他把钥匙硬塞到了老程的手里。
　　老程用用颤抖的手狠狠地握住这带着体温的钥匙，他眼里终于流下了两行热泪。
　　而这次，男孩始终笑着，他笑的是那么的灿烂……

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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