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窗网(我要分享“营口故事”)《我回来了》
一一零星的几个雨点落到了我的头上
作者:原学玉
“妈,我回来了!”
随即,我把行李卷和书包还有学校赠送的印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字样的塑料小红兜放到土炕上。这情景是1968年9月26日下午,我是乘盐场的小火车回来的。
“呵,我老儿子回来了”,
正在锅台旁做饭的老娘用围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抬起头来,上下打量我:“回来就好,咱家添了个劳力!”老娘抿嘴笑着说。
老娘的生活字典中没有忧愁二字,这个生下来在苦水中浸泡、劳苦大半辈子的家庭妇女很容易满足:
“回来,咱有把力气,干活吃饭呗!”老娘给我打气。
在一旁的老爹没吭声,只是闷头抽烟。我心里透明白,这决不是爹爹的初衷。
“妈给你煮的咸鸭蛋,还有小咸梭鱼,就高粱米水饭吃!”
吃这菜饭,没有饱的时候,肚子吃胀了还想吃。妈是最疼我的,兄弟姊妹四个,我是最小的,三十六岁时,老娘生的我,我是在爹妈的偏爱和哥哥姐姐牵领下长大的,什么都让着我。
“有个蚂蚱,也得给她老儿子留个大腿儿!”姐姐曾这样说过。
撂下碗筷后,爹爹倚在炕头的被卷上继续抽烟。
“你得到大队报个到哇,越快越好,你回来是接受再教育的。”
爹爹扣了扣烟斗,抬头说了一句最要紧的话,在师塾馆读了六年书、识文断字的老爹很识时务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日影落在了大队部的檐头上,这是三间土平房,中间那屋前后开门。后门外是村办小学的篮球场,一群孩子嬉闹不休,拿着小木凳挤在影幕前,忙着占“窩”,公社放映队晚上要在这儿演电影。
我逢熟人点点了头,便径直走进了大队部。
“郑书记,我回来了。”
“嗯”
“我们高中的学生全都下乡了,我是还乡的”
“嗯”
……
一“说”一“嗯”,我终于被“嗯”出了大队部。
不怪人家“嗯”,其实也真的没啥好说的。
这位郑书记大名叫郑长兴,三十岁刚出头,精明强干,说来,也是老乡。
我家住的村名叫滩凹,离海边不远,村落四周全是咸水,如果不是一条沙土路的国道从村旁通过,那简直就是一个孤岛。国道以东是由纵横交错的土坝围成的一个个口字形的水圈,它是盐场二级提水圈,养水面方圆几十公里,一眼望不到边,村里的人管它叫东大圈。这片水的鱼完全是靠天养,以海鲶鱼居多。村民没有地可种,村周边晒盐,西下大海、东下大圈、打鱼摸虾,这便是养家糊口的营生。方、郑是滩凹村的两大姓。
老方家的小三子回来了!这消息一下子在村里传开了,一百多户的小村信息传递不过夜。
汪、汪、汪……一条瘸腿的陌生狗在我身边狂叫,我没理睬它,继续向前走。
“这不是我小舅子吗,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碰上了大队部的一名干部,他是大队郑书记的近支族叔,论起来,我还得叫他三姐夫。自从当上了村治保主任后,可牛气了,听邻居说,跟他说话,不叫他主任,就不吭声。
“三姐夫主任好!”
入乡随俗,在三姐夫的“胯下”加个“零碎”,称他是“主任”,都称他是“主任”,我不能违规。
“啊,啊,啊,”一连三个“啊”,满脸通红,酒气熏人,小眼睛一眨一眨的,他上前一把扯住了我的肩膀,凑近我的耳边说:“逗、逗、逗……你、你、你得接受我的再教育!哈哈!”
许是遗传基因变异的缘故,他说话有些结巴。
面对这样一个酒鬼,我能说什么呢,赶快挣脱纠缠,走人!
犬声渐渐远去,沉寂在茫茫的夜幕中。
七月初三的夜空繁星点点,分外明亮,好像是也很开心,眼睛一眨一眨。远处断断续续传来露天电影播放的声音,我无心去凑热闹,在家的房前屋后绕了好大一阵子,才回到屋里。
此刻,我的心挺闹听的,对于还乡务农这事,我真的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报考高中,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上大学,给父母争口气,离开农村这个穷地方。下乡前三天的傍晚,我随老同学李震兄在大辽河边散步,震兄与我同庚,但思想情感要比我成熟得多,谈到上山下乡这事儿,他忽然停住了,凝望着河的对岸,略有所思地唱道:“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联想到眼下的处境,我忽然对首词的含义有了另外一层理解。
回到家里,我把方才的演出“节目”跟家里人说了。
爹爹没吱声,坐在炕沿上闷头抽烟。
“什么再教育?”老娘似乎听明白了,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有些不忿:“除了多念几天书,咱比他们差哪了?”
“说别人,我拿摸不一定准,要说那郑金福,一撅腚,我就知道他能拉下几个粪蛋!”在里屋忙着做布鞋的大嫂子放下手里活,接上了老娘的话茬。
老娘吐出烟嘴,扑哧一声笑了:“话一到你嘴里就热闹起来了,你哪那么多俏皮嗑?”
“不是我编排人,妈,郑金福诚不是个东西了,小人一个!你看他那长的双豆鼠眼睛,就不像个好人样!”
“金福就是张臭嘴,你当大舅嫂的,别那么说!”
“我不说他谁说他?明儿我就去找芝兰,告他的状,不能让他欺负老兄弟!”芝兰是金福的妻子,三姐,论起来,她还是我没出五服的族姐。
“其实也不怪人家,”一直沉默不语的爹爹发话了:“这么多年,咱们就顾着供儿子念书,很少跟街坊邻居走动,能不生分吗?咱家是非农户,除了居住在这儿,剩下,和人家有什么瓜葛?你这回乡和下乡有啥区别?咳,寄人屋檐之下,我看能避避雨就满不错了。”
停了一会儿,爹又说了一句:“大队郑书记在市里还挂衔,有身份哪。”说完,爹躬下身深深吸了一口烟,不再言语了。
“时候不早了,赶快睡觉吧!”老娘说。
熄灯后,蛐 蛐 蛐 屋墙跟的蟋蟀开始演奏了。一夜无话。
日光在窗棂刚露头,我就起来了。吃完早饭,我操起渔具,径直来到东大圈。
上秋了,小北风一刮,一夜之间,草木就变了模样:东大圈的水草收敛了往日的恣肆;水变得格外清澈,日光下,游弋在水闸门旁的海鲶鱼清晰可数,躺在袖笼里海鲶鱼一个紧挨着一个,纹丝不动在舒服地睡觉;雨水少了,大圈的土坝不再泥泞了,干爽了许多,光着脚板在日光煮熟了的盐碱滩上走,烫得脚心直发痒,怪舒服的;海鸥、白鹭是这里的常客,偶尔也能见到一群水鸭子光顾到这里“会餐”,一有惊扰,它们会“呼”的一声,振翅飞起,落到不远处,再接着“开宴”。东大圈,我太熟悉了,闭上眼睛也能绕圈走个来回。
“习文,回来了?”
“回来了!”
上前和我打招呼的这位叫刘奇宝,他是我的发小,小学毕业后,哪也没去,常年在西海边、东大圈转悠,打鱼摸虾很有两下子,人送他一个外号叫“海底”,是说他赶海,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哪怕是泥溜、蚬子也要挑一担回来。看上去,他比我要壮实得多,常年在外闯荡,脸堂晒得黝黑发亮,上身穿的是一件有褶皱的短袖小白汗衫,下身穿的是灰色的小短裤。
“这一阵子,队里没啥正经活,我看,咱哥俩就在一块钓鱼吧,我那还有地钩、提网、旋网,怎么差,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块八角的。”
“谢谢老同学!”
“咱哥俩还有啥说的!”
“老同学,你得多帮助我啊!”
“我能帮你什么?你啥活没干过?啥苦没吃过?你别听他们瞎哧哧!”
我心里一热,人到这时候,哪怕是一句温暖的话,也会让你感动不已。
奇宝心直口快,体性随他父亲,好打抱不平,提到郑金福,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三姐夫主任’、‘主任三姐夫’的,叫起来,多别扭!一个小治保主任,算是个什么鸟官!”
“哎呀,竿动了,快!”我随奇宝赶忙下水起地钩摘鱼。
晚饭后,村西头的立奎到我家了,他是我的远支的族侄儿,大我两岁,小学只念了四年,还“回炉”念了一年,实在念不下去了,就辍学了:在家干活,用他的话讲,早就是“贫下中农”了;以后又摇身一变,到工厂上班了,成了“工人阶级”,眼下是一家区办企业的采购员。
“立奎来了!”
“老奶,习文回来了,我来看看!”说完,便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啪的声,打火机点着了,吸上一口,随即喷出几个烟圈来。这好像杂技般的一连串的娴熟的动作让我感到有些吃惊。再看装束:穿的是确良汗衫,料子裤线笔直,黑皮鞋擦得铮亮;头烫出了小发卷。
“我们厂子有防暑降温费……我们上下班有通勤车……我们工人阶级……我们……”
一口一个“我们”,一边说,一边吐烟圈,两条腿,一条原地不动,一条腿朝前探,脚尖着地,不停地抖索,两手有时插腰,有时放到前胸,有时比比划划。
他的这套打扮,这阵得瑟,让我这个接受再教育的对象实在是接受不了,我的后背有些发痒了!
折腾一气,总算是把这个主儿打发走了。
“挺老实本分的一个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望着立奎渐渐远去背影,老娘摊双开手,喃喃地说,她有些迷惑不解了。
嫂子接上话茬:“显摆呗!你念书顶啥,还不是得接受人家再教育!”这个识字不多的家庭妇女,把问题看得很透,一语中的,难怪我那个“三姐夫主任”也惧她三分。
“这一身玻璃脆,抖抖索索的,浑身上下没有四两沉,再来,要还是这样得瑟,就把他轰出去!”在盐场工资科工作的大哥向门外挥了挥手,倔脾气上来了。
“一拍脑门,后脚跟都冒烟的茬儿,把他倒龙兴起来了!”
大哥躬身喝了口茶,接着又说了一句。
一直默不作声的爹爹,往炕沿帮扣了扣烟灰,摇了摇头,笑了。
这情形不禁使我想起了过往的事儿:
“方习武考上医科大学了!”这消息在滩凹村很快传开了。
“方习武”是我的二哥,他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这件大事发生在1960年秋。
“方习文考上高中了!”这桩喜事发生在1964年秋。
“老方家一家出了两个念书人,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
“还是凤举有眼光啊,供儿子念书!”同族的老五爷子无不感佩地说。
“方圆十里八村有几家能比得了?孩子有出息啊!”东院的二大爷赞许说。
“别看人家穷,就是读书好!你有钱,可你那孩子不给你争气,脑瓜笨,念不好书!”
“有千里马,也得有千里人哪!”
“这可是一点辙都没有啊!”
村里的人议论纷纷,不言而喻,也刺激了一些人的神经。
爹爹有句发狠的话:“累折腰筋也要供子女读书!”,如今,真就有点眉目了,自己的血汗没白付出,高兴的不得了,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吟诗,有时也唱几句京戏,哼几句古曲。
这年春节,我家的房门的内框贴上了一副对联:
庭有余香, 谢草郑兰燕桂树;
家无别况,唐诗晋字汉文章。
横批:诗书继世
这是一副老联,是爹爹在书桌旁,一面念,一面让我写的。老人家当时的欣慰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见到房门贴上这样一副对联,念过几年诗书,与我家是对面屋的季大爷坐不住了。提笔也写了一副老联:
人莫心高,自有生成造化;
事由天定,何须巧用机关。
横批是:顺其自然
这副对联紧贴在与我家那副对联平行的房门的外框上。
季大爷在村里也算是个有墨水的人,毛笔字写得不错,可轮到他的五个子女,却没有一个争气的,学习成绩都不好,没有一个考上初中的,都困在村里。当其时,季大爷看到对面屋的这副炫耀门楣的对联,能是个什么心情?用现在流行的新名词来讲,这两位老人用对联的方式pk上了,打起了笔墨官司。如今回想起来,挺有趣的。
村里人没几个能看懂这两副对联的,更不会揣摩透其中引申的含义。两位老人暗自斗心劲,彼此心照不宣,这在当时一个“花钱靠代款,吃粮靠返销”的穷村里,绝对是一件稀奇的事儿。
搞懂了这两副对联的含义,你就会明白我的那位三姐夫主任金福、我的族侄儿立奎等在我面前,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番一反常态、兴高采烈、淋漓尽致的“表演”了。
提起这些精彩的“表演节目”,在小水闸操竿躬身钓鱼的爹爹若有所思地对我说:“这小水闸的水为啥哗哗流?不平嘛!等到上下圈水流平了,它就不作声了。你不能让它总憋着,该开闸门放水,那就得放,找平衡嘛!”
“爹,这我懂,可就这么一天到晚泡在水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你不要性急,这才哪到哪啊,你才刚满二十岁,路长着呢,有你施展的时候。你有文化,这就是长处!他们能干的活,难不倒你;你能做的工作,他们可不一定干得了。”
这年秋天,我一直围着东大圈转。上冻的时候,我跟队里的社员修大河,轮大锤,打冻块,挖土方,筑大坝……
“习文干活俏,有门道!”族里的四叔这样赞许我。
老同学奇宝站出说话了:“习文可不是书呆子,累活也没少干!”
奇宝的话里有话,他对那些动不动就拿“再教育”来教训人的村民,很不“感冒”:“你们比习文高到哪去了?多念几天书,还倒错了不成!”
奇宝这话一点不掺假,农村的脏话累活我真的没少干。春季,刚开海时,光着脚,顶凌出海“摸网底”,脚板让冰冷的海水扎得如同刀割,海货上来了,在海坝上喘口气,十多里路,肩上一百多斤的挑子,不停步,一直挑到家。三伏天,在野地里割草,蚊子哄哄,汗流浃背。深秋时节,有时飘小雪花,大圈里的水面漂浮着一层冰絮,下水起地沟、上鱼饵料,一次至少得二十多分钟,双腿被冰水扎得都有些麻木了,上岸后,搓擦双腿,直到皮肤泛红返热为止。冬天,做锹活,拿土方,清河淤,修水线,筑大坝,都不是轻快活,一干就是一身汗。老娘有句话说得很“轻松”:“活是人干的,罪是人遭的,咬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
修河清淤工程结束后,照理说,该“猫冬”了,可队里从盐场那里揽了一批装卸碎石的活,分配我的活是和大伙一样干活,顺便再记记账目,算是个记工员吧。因为要向队里报表,一天下午,我来到了大队部。
“习文你来的正好,”和我打招呼的是我的族叔方佩玉,他是大队的成本会计,初中毕业,脑瓜挺灵的,象棋下得好。
“什么事,二叔?”
“这有一道算术题,我让它难住了,你帮我解一解。”说完,便顺手递给我一张小纸条。
接过小纸条,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写了几行字:
“鹅蛋1个6文钱,鸭蛋1个3文钱,鸡蛋3个1文钱,问:用100文钱,买100个蛋,其中鹅蛋、鸭蛋、鸡蛋各是多少?”
这道题给出三个未知数,但却只能列出两个方程,是为三元一次不定方程组,是个求整数解的问题。它类似于小学算数的“鸡兔同笼”问题,但又有别于“鸡兔同笼”问题。显然,它超出了中学数学的范围。但我却很快地把它解决了。老实讲,这道题我在初中时就见过,是一位数学老师交我的一种粗浅的解法。其方程组的解是:鹅蛋8个,鸭蛋8个,鸡蛋84个,而且是唯一的一组整数解!
这让我的这位颇为自负的二叔大为吃惊,不禁赞叹道:“还是得多念书啊!”
这事儿也很快在村里传开了。佩玉二叔逢人便夸我:习文脑瓜好使,书没白念!
这事儿居然传到了公社的中心小学,一天歇晌的时候,一位师范毕业的教师来到我家,说是向我请教,而实际是想开个玩笑,让我出把丑,他把一张16开的白纸上,递到我手里,上面写有三行工整的楷体字:
有12个球,其中有1个是坏球,坏球重量不准确,其余的11个蛋一样重,用天枰最多用3次,把它找出来,并判断出其是轻或是重。
然后,他点上一支前门烟,坐在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我,悠然地吸烟来。
这是一个比较难的逻辑推理题,难就难在不知坏球是轻是重,用无码天枰称球的重量,每称一次,都可能出现三种不同的结果,即天枰左边的重量重于、轻于或者等于天枰右边的重量,思路不对,甭想解!但事也凑巧,经过一阵紧张的思索,我居然当着这位教师的面,把这个问题很“轻松”地解决了:
我把12个球平均分成三组,即每组4个球,然后再依据天枰每次实际倾斜的情况加以判断······
看到我的解法,这位想出题难为我的教师有些尴尬,停了一会儿,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行!”
这使得一些小学教师也对我这个接受再教育的对象刮目相看了。中心小学的苏校长,是我上小学时的班主任老师,听到了这件事后,颇有感触地说:“你们不要再考习文了,就你们那点文化水,他教你们都没问题!”
这话有点真实成分,当时的小学教师有不少是小学毕业生。
现在看,这些属于“憋心眼”的雕虫小技,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其难度,甚至还比不上我孙子的小学奥数题。可在当时的滩洼村却是一个不小的震动。
1968年冬,一天晚上,8点多钟了,大队部的灯光还亮着,村干部在开会。
“最后还有个问题,”郑书记看了看英格表,续上一支前门烟,接着往下讲:“咱这小学的三名教员,文化程度低,只能教到三年级,高年级的学生得到中心小学去念书,离咱这有七、八里远,上头要求学生就近上学,小学高年级,咱村谁能教?”郑书记抛出了一个课题。
沉默了一会儿,大队革委会委员佩玉二叔开口了:“我看方习文行,文化水平在那。”
又是一阵沉默。“除了方习文,咱村还有谁能教高年级?”二叔打破了室内的沉闷,说完,他环视了一下周围。
“豆、豆、豆,他可是再、再教育对象啊!”三姐夫主任站出来说话了,说完,他习惯地瞅了瞅郑书记。
“再教育?”
“是啊!”啪!他用手指打个响,眼睛直盯着佩玉二叔说:
“豆、豆、豆,他就是要接、接、接受我的再教育!”他把“我”这个字说得特别重。紧接下来,啪!又是一个响。
“你念几天书,你教育他?你教育他,谁教育你?”二叔的太阳穴爆出了青筋,方氏家族祖上“遗传”下来的刚正不阿的牛脾气上来了。
豆、豆、豆……你、你、你……三姐夫主任,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指着二叔,结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气急败坏了。
“别吵了!坐下,坐下!静一静!”郑书记挥了挥手,用眼角瞥了一下佩玉二叔,接着说:“做教员,也得继续思想改造嘛!改造是一辈子的事,那也是‘再教育’!”
沉默了一会儿,郑书记“拍板”了:
“方习文到小学教高年级,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好了,散会!”
那天晚上,我到奇宝家串门,直到9点多钟才往家走,真凑巧,路上,零星的几个雨点淋到了我的头上。
爹爹的话果然应验了。
2023年9月
作者简介:原学玉,营口高中1967年毕业生,同年9月还乡至营口市老边区红旗公社黄旗大队。营口市工业管理局退休。
编后:在上山下乡的浪潮中,千千万万个知识青年在农村广阔天地里经风雨见世面,锻炼成长,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出了贡献。原学玉老师的佳作《我回来了》展示了那个年代的知青的进步形象和肯于吃苦善于学习的精神面貌 。是他所有诗文中少见的自传体精品,值得研学。——主审
供稿作者:原学玉(67届高中,老边知青)
本期主审:王学东(知青,特约主持人)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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