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咏叹曲（五）——江若湘

（营口之窗“生活随笔 ”）岁月咏叹曲（五）

藏在往事里的恩惠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已把“将来”称作“余生”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回忆竟成了每日功课。打开记忆的闸门，依稀往事蜂拥而出，数不清，说不完，意难尽。一件件，一桩桩，或被岁月风雨吹散，或被流年尘埃湮灭。然偶一伸手，总能捉住几个，也许很遥远，也许很细微，却教人怀念，教人感动，教人泪目，因为它们曾经织就的温暖，丝丝缕缕始终缠绕在心胸。

古镇恩义常缅怀。江阴华墅镇是母亲的娘家，因外祖父母早逝，母亲归宁其实都是二好婆接待。二好婆是母亲伯父的继室，却视我母女为亲生，她的慈祥、爽朗至今记忆犹新，让连祖父母都无缘见过的我，深切感受到了最亲密的祖孙之情。寄娘（干妈）是二好婆在我出生前就物色好的，因我的一兄一姐均因病夭折，需寻了一位家道殷实人品良善的妇人沾沾福气。按习俗每年我都要在寄娘家小住，寄娘专嘱她的小女儿（我唤作五姐）寸步不离的陪护。记得她家有个很大的后院，种满了花草蔬果，任我游玩摘吃。芳阿姨是母亲嫁到乡下的闺蜜，有次母亲罹患重病，接我去她家住了半年。幼时不知农家苦，留下的都是童年趣事的快乐时光：竹林挖笋、河浜钓虾，瓜田摘瓜、荷塘踩藕等。离别十年后还乡，二好婆、寄娘已作古，芳阿姨见我喜极而泣，连夜为我缝制了两件条纹衬衫。

众多姆妈暖情怀。原营口针织二厂有许多从江浙沪招募来的技术人员，方言相近风俗相似，凡与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都亲热地喊为姆妈，且冠以夫姓以示区别。王家姆妈善烹饪且为人大方，去她家从来不会空嘴，不是有点心吃就是直接上桌大快朵颐；张家姆妈最漂亮，为人热心热肠。75年海城地震殃及营口，我正值临产母亲又在外地，张家姆妈竟提出她护送我去无锡婆家待产的建议，令我感动万分；朱家姆妈有四个儿子，见我一次就要说一次没女儿的遗憾，满满地流露出对我的喜爱，她是我唯一问过我是否缺钱并主动要借钱给我的人；和生姆妈（以儿子名字命名）勤劳善良能干，对我帮助最大。我缝纫、厨艺基础入门，都是她教会的。襁褓中的女儿生病，每次都是和生姆妈替我抱着一起去医院。多年后我只赶上和生姆妈的过世，听到消息后骑自行车往她家奔，一路上伤心得泪流不止。

幸觅书屋开襟怀。年轻时的乃佳哥风度翩翩，用“玉树临风”形容绝对贴切。他爱书如痴，节衣缩食筹款购书，藏书量之多在50年代实为罕见，故少时的我对其仰慕之至。在小人书摊已不能满足读书欲的情况下，经发小柏洪的“诱导”，求得雅玲姐（乃佳哥妻子）的同意，两人决定乘乃佳哥不在时去窃书。因住房狭小，乃佳哥的书屋设在床底下，仗着人小我们钻进去由外向内逐一挑选，紧张并快乐着。后来次数一多，乃佳哥还是发现了，对我们少不更事的举动没有一句责备反而予以赞赏，从此心虚的偷变成了公开的借。后来几十年与乃佳哥会经常在市图书馆不期相遇，他买书我借书。有次我告诉他，近来自己着迷于琼瑶、金庸、古龙的小说，乃佳哥微笑着未置一词，我明白此类书他定是不看的，一如既往地淡雅高洁不入俗流。现今想起乃佳哥，我断定如他仍然在世，首先会布置一间墨香四溢的书房。

人生途中所获的恩惠，如此点点滴滴汇积成河成海，流淌着翻腾着滋润着，从幼年到华年至暮年，不断增添着我生命的亮色。物是人非的轮回中，施恩的人逐渐模糊成背影，追不上寻不见，然那份悲悯良善永铭刻在心。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乃是应该坚持的信念。即以最朴素的愿望、最真诚的姿态、最实际的行动去帮助一切需要被帮助的人。无论余生长短，我将尽力而为，不叫施恩，只叫扪心无愧。

江若湘  江苏省江阴市霞客镇人，后随父母落户辽宁省营口市。66年毕业于营口市高中，68年在瓦房店市胜利乡插队，85年毕业于辽宁大学经济管理系（全日制），从事公务员工作36年，08年退休。爱好文学和写作，曾在营口日报、营口广播电视报发表过多篇散文、随感等。近照2023年3月摄于美国波特兰某宾馆。

供稿作者：江若湘（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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