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窗“生活随笔”)好哥们儿——韩振启
我与好哥们儿韩振启的邂逅,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是九七年春季的一个上午,我正在营口市无线电器材厂电镀车间与车间书记张嘉庆一起拆卸芯烘干机,这时,车间主任突然领来了一位个头有一米七五左右,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的男士,名叫韩振启,并告诉我说,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新搭档,和我一起干维修。我抬眼一看,见他长着一张薄薄的嘴唇和一双吊眼梢似的眼形,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有点不好交,看后我心里一震,“这个不会又是一个靠托关系走后门来的横草不拿竖草的公子哥吧?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以后的处境可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了!”
我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原先那个维修工就是通过一个副厂长的关系进来的,而且还是仗着这层关系,在车间里飞扬跋扈,猖獗的不可一世。这个新来的人我曾听人说过,他是车间调度冯淑敏的老公,据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不知道为了一件什么事情,他拿着大棒子一对三的和他们拼命,结果把他们三个人打得一个是腿骨骨折,另外两个是肋骨骨折,同时住进了医院,后来就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拼命三郎”。一想到这些,我就不寒而栗,身上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的在心中竖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说话办事都万分小心,唯恐一不留神便祸起萧墙,招惹出是非来。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让我彻底改变了当初对他的看法,工作中他不但没难为我,对我还像武松保护大哥那样的护着我,从不让我的身心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他为人性格开朗大方,爱说爱笑,与车间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处得十分融洽。我们车间是全厂最大工序最多的车间,同时设备也是最复杂的,有电化镀两条自动生产线,三台自动沾锡机,其它的像离芯烘干机,电镀电源和振动筛子等设备不计其数。从他来到我们车间后,立刻就把我原来干的活儿全部揽了过去,比如每天早上给电镀工序的滚笼换电极,平时没事儿时做电极等活儿,这些活儿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可一干起来就得小半天,他还对外宣称这些活儿都是我干的,一个劲儿的往我的脸上贴金,为我树碑立传。在干活儿上,他完全有自己的一套路子,不是等活攒成堆或者是电极用了了时再干,而是水不来先叠坝,采用化整为零的办法,随坏随修,这样即减轻了劳动强度,又能劳逸结合,从根本上改变了以往那种干起来一溜风,坐起来一溜坑的懒汉作风,设备出现故障时,我们及时排除。在机械方面的问题,基本上不用我伸手,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反过来如果是电器方面的,他也主动帮我忙前忙后的查找原因,做到有的放矢,精准到位。他曾对我说:“在年龄上你比我大,来的时间比我早,经验上也比我丰富,从哪方面论你都是我的前辈,老大哥,以后不管有啥活儿,不用你亲自动手,吱个声就行,出力的活儿让我来干。”他对我是坦诚相待,我对他也是以心相交,从此不再戒备。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记忆力特别好,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异禀,时间长了,电器方面的问题他也能胜券在握,手到病除。变电所有很多专职的电工都不及他的维修水平和熟练程度。一次车间的化镀自动生产线的大线由于长时间的快速跑动,折叠和拉伸,出现了虚接的问题,经常出错,影响生产,需要登上两米多高的大架子上重新换线,他知道我恐高,就一个人到上面换线,线路总长有六十多米的距离,平均每米有两个螺栓固定,连拆卸带安装,一整套的下来,就是多半天的时间,他忙得连一颗烟都顾不上抽,直到把活儿干完,试车操作一切运行正常时,他才大汗淋漓的从行车上下来。那天中午车间副主任崔得胜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我俩的工作非常满意,破天荒的请我俩吃大餐,喝大酒,且先干为敬。
现在想来, 我与韩振启的相遇,即是一种机缘巧合,也是冥冥之中一种命运的安排。若不是车间原先的那个维修工总是占个矛坑不拉屎,韩振启也不可能来我们车间,即使能来,也不一定能与我在同一个工段。
我是九五年来器材厂的,刚来时我被安排在检查科做计量器材的精度检测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这项工作实在是枯燥乏味,就找到厂长说:“厂长,我来这之前是干电器维修工作的,干计量工作我不太顺手,也发挥不了我的特长,日后有机会的话,能否让我去仪表室也干电器维修这方面的工作?”“现在仪表室的人员编制满了,没法安排,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以为厂长这是在委婉的拒绝我,也就没有报着什么希望,没想到过了不长时间,电镀车间的一些设备总出毛病,想设置一个专职的电工,厂长就一纸调令,把我调到了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好汉不愿意干,赖汉又干不了,人际关系复杂,环境条件恶劣的电镀车间,我一来就后悔了,心想,“不如当初在检查科了,这有什么办法,路是自己选择的,这又不是我家,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在有车间主任常金宝在,他这个人心胸坦荡,主持公道,这或多或少对自己也是一个安慰,反正是来都来了,不管怎样,先干上一段时间再说。”
可是不干不知道,一干下一跳。这倒不是因为电镀车间的电器设备维修的难度太大,而是维修设备这块巴掌大小的弹丸之地的水太深了,和我一起搞维修的维修工是一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包了,还粪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倒子放屁横呲的主儿,外来人若是没有个三脚猫的功夫是很难溶入,除非是逆来顺受,全车间的人从上到下,除了几个与他关系好的人之外,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后来才知道,在我没到这个车间以前,整个车间就他一个维修工,他是蟹子粑粑独一份儿,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车间里的活儿干与不干,全看他的心情,车间领导的话在他面前他也是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全当做屁一样的给放了。他一天在车间里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架势给个县长都不换。车间主任为了能让他像母鸡下蛋,公鸡打鸣那样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履行自己的职责,像哄小孩那样,经常给他加点小灶儿,这真是张三不吃死孩子肉,让活人给惯的。等我来到这个车间后,恰好车间主任常金宝也是刚来车间不久,他根本没搭噶他那一段儿,也不给他吃小灶。他一看这样,老毛病又犯了,成天在车间里骂骂咧咧,有活儿也不干,即使是设备出现再大的故障,他也像与己无关似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一次化镀生产线的大离芯烘干机轴承坏了,使后面的的所有工序都停了,極待解决,领导让我赶紧找他和我一起去现场维修,结果被碰了一鼻子灰,他很不高兴的对我说:“王师傅,这次我给你面子,下次谁找我干活让谁来,他们一个月给我开这一脚踢不着的几个破钱,还好意思找我干活儿,真是惯他毛病!下次有活儿谁让你找我你也别来,否则,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菜,从此以后,便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躲得越远越好。这样一来,无论是电器或机械上所有的活儿,都一股脑儿的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我是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工作量小时还可以,如果是工作量太大,没有办法,我只能找车间领导安排人帮我干,车间的一线工人都是计件工资,并且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不养闲人,没有办法,就得车间副主任崔德胜跟我一起干,过了一段时间,车间主任常金宝被调走了,又派来了一位新的车间主任,别看他长得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实际上也是个避重就轻,欺软怕硬的家伙,一旦遇上机械维修方面的活儿时,他放着一个机械维修工不用,偏偏安排车间书记张嘉庆协助我这个电工去干,不说别的,就拿修理离芯烘干机来说吧,这种机器车间有六七台,每台机器个八月就得更换一次轴承,而每次更换时都得用大锤子砸,用大板子卸,所用的时间少则一两个小时,多则小半天,每次修理完后把我们俩个人累得是狗磕兔喘,一身臭汗,并且几乎是每周一次,而每次都是车间书记张嘉庆跟着我一起干活,先头几次还行,时间长了,他的心里也不平衡。常言道,人怂有人欺,马怂有人骑,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面对这种情况,他又不敢向那个修理工发火,只能是黄鼠狼子偷鸡拿兔子撒气,背地里总打我小报告,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弄得我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儿过河,费力不讨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更可气的是新上任这个车间主任为了打造他那秉公办事,一事同仁的形象,也不问青红皂白,来车间的第一个月就把我的工资一下降到和那个维修工同样的水平,我找他时,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为了调动工人的积极性,必须同工同酬,这合情合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把他的工资提升到我的工资水平不就行了吗?干嘛非要降低我的工资?”“给他涨工资的钱你出啊?”“那把我降下的工资你干嘛用了,揣兜里了吧?”“这你就别管了。”就这样我与他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起来。后来我看他不说人话,就去找厂有关领导反映情况,甚至是把他无端苛扣其他人工资的事情也一起抖落了出来,厂领导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回去听信儿,在第二个月又把我的工资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他得知这个情况后,就对我恨之入骨,经常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三天两头的找我麻烦,我明知道他这是在报复我,但又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是暗中与他叫劲,也让他尝尝被人整治的滋味儿。每当设备出毛病时,我就故意拖延,明明是几分钟就能搞定的活儿,我就修上它个八小时,一两个小时的活儿就照半天修,他一看这样就知道我这是在与他针锋相对,他也给我来了个将计就计,设备出现毛病时,我维修的时间稍长一点,他就打电话找变电所或仪表室的师傅来车间维修,好让我在他们面前出丑,我也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如果是小毛病,他们一到现场我就修好了,否则,他们来了也是白来,长此以往,各自都心照不宣。他一看这样下去,既抓不到我的把柄,对上头也不好交代,就迫不及待的把韩振启招来了,他知道韩振启的技术过硬,在维修设备这方面有两把刷子,他想通过韩振启的努力,快速将我的技术学到手后,再李代桃僵,把我从电镀车间清出去。可万万没想到韩振启来到车间后竟与我珠联璧合,配合的天衣无缝,使维修这项工作事事都走在车间生产的前面,一是他这个人眼睛里有活儿,什么事情也不用我操心,不等我想到的,他就主动去干了;二是他这个人对设备的维修确实在行,一看离芯烘干机这种情况就知道是注油管路堵死了,当他把油路通开后,定期给机器注油,这样即免去了拆卸的麻烦,也节省了更换零件的大量开资;再一个就是他这个人特别正直,眼睛里不揉沙子,一听到对我不公正的言论,就为我仗义执言,据理力争,从那以后车间主任也不再对我从中作梗了。
去掉了这个包袱后,我们两人的工作可是轻松多了,一有时间,他不是为车间改化镀生产线的滚笼,就是改动离芯烘干机的加热部分,既为车间节省了大量的开支,又提升了车间的劳动生产率。这时车间主任又换了一个特别有正义感的李富生过来,为了此事,车间主任还专门奖励我们俩个,给我们俩配备了传呼机,我在车间领导心中的地位也是随着韩振启的提升而一路飙升,车间领导们经常带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在韩振启的不断努力下,每个月还给我们俩多加五十到一百块钱的操心费。我和韩振启两人属于二线员工,开固定工资,车间领导为了让我们俩能多挣点钱,还把车间转序的工作交给我们俩个人干,这样一来,我们俩个每个月可以多开半个人的工资,进一步地缩小了和一线工作人员之间的距离,同时也给我们俩人配备了一个休息室,车间领导的主导思想是,只要我们俩人能把设备这一块管好,为车间的生产保驾护航,是仰卧起坐,来去自由。
零五年年末,我父亲突然患上了重大疾病,需要有人陪护,韩振启为了能让我安心回老家为父亲尽孝,陪伴父亲最后一程,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一天也没休息过,一个人独自承担着两个人的维修工作,我父亲去逝时,他在工作的百忙中还抽空专程来我老家吊唁我的父亲。
那时我住在辽河大街的西环小区。我家楼上在装修时,由于防水层没做好,在卫生间的上面常年漏水,我曾几次找他们俩口子维修一下,他们都以工作忙为借口不予理睬,逼得我没有办法,才由我出面找人替他们维修。谁知这次防水层仍然没有做好,还是漏水,我也曾几次给做防水层的人打电话,让他重新返工,他总以活儿多为借口而一拖再拖。我急得实在没有办法,才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韩振启,他一听到这事就火冒三丈,并且气愤地说:“哪有这样做事的,太欺负人了,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解决。”第二天一早韩振启就给他打电话说他家要做防水,要与他见面,并约在润滑油厂的门口,我们一见面那人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并爽快答应给我们包赔损失费,订好在次日这个时间来拿钱,当时我还纳闷,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不来,这回答应的还挺痛快,还以为这小子还挺讲信用,是我误解了他。可在第二天早上当我们去拿钱时,他又领来了一位两只胳膊布满刺青,面目狰狞的地赖,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气势汹汹,态度蛮横的想来毁约,我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啊,当时把我吓得心惊肉跳,两条腿像筛糠一样发抖,这时的韩振启,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便不慌不慌的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把二尺多长带尖的木锉,从自行车上迅速的取了下来,就往小地赖奔去,准备给那个地赖点颜色看看,那个地赖一看形势不妙,便慌不择路,拔腿就跑,那几日正赶上汛期,一连几天大雨,把润滑油厂的门口都变成了汪洋一片,那个地赖的狼狈相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有好几次差点栽到水里,连水果刀都跑丢了,而那个做防水的人一看到这个场面,竟像一堆乱泥似的摊坐在地上,并且一边道歉,一边乖乖的交出了事先说好的五百块钱的损失费。为了防止重蹈覆辙,韩振启又亲自出马,到市场上帮我找了一位做防水层的师傅,陪我去买水泥和地砖等用品,现场监工,直到工程完毕为止,彻底的解决了我家卫生间漏水的后顾之忧。
从零八年企业破产,厂子买断工龄后,我和韩振启俩人从此各奔东西,不在一起工作了,我去了营口北方电火花机床厂上班,而振启则去了西头儿的一个织布厂。平时很少联系,只有在单位里谁家办红白喜事时,才能见上一面,每次他都用摩托车带我,这倒不是为了省打车钱,而是利用这段时间能多聊上几句。
去年有一次我家水管漏水,他一听到电话就立刻跑了过来,忙乎了好一阵子,大半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才把水管漏点修好,时间已近中午,我留他在我家吃饭,他说啥也不肯,他说:“你跟我还客气,我这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之间也不是一顿饭的交情,是在十几年前的工作中一起摸爬滚打,真心实意换来的情义,你记住,无论何时,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因为这份感情一直都在。”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情义,在我回家持奉老人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天不休的为我承担起这个维修的担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情义,在我找做防水工要钱时,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对付那个两臂纹青的混混;如果……不说了,这就够了!这就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也是我一生的财富,每当想到这些,我的心跳就会加速,同时也会有些泪眼朦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感谢此生有你——我的好哥们儿韩振启兄弟!
供稿作者:王殿勇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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