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窗“营口故事”)营口之窗春节专题:春节记忆之新衣服
周军(辽宁)
八、九岁的时候,一进腊月母亲就开始张罗给我和妹妹做新衣裳(东北衣服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商场里琳琅满目的衣物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有了那种期盼的亲切感,更多的是交钱买个所谓的牌子货后拿起就走,禁不住想起小时候买布料做衣裳的往事了。
“四清工作组”成员的父亲常年在外工作,由于还没有进入编制,每月只有西红海大队给开的18.8元工分收入,扣掉每天早饭一角钱、午饭两角钱、晚饭一角钱,每个月只能拿回家六元钱来承担家里三口人的生活,日子过得真是捉襟见肘、举步维艰。直到82年我还要穿一伸胳膊袖子短到肘的衣裳和一迈大步裤裆就卡腿,后腚带补丁的裤子。
不知道大家什么感觉,在那个已经兴起了追求美的年代,人们还不具体知道咋样是美却早早知道了什么是丑,穿补丁衣裤出门很是不好意思,总觉得四处有人在盯着看。没办法,那时候家里一条裤子经常是大人穿小了改改给孩子,哥哥穿小了给弟弟、妹妹,裤腰和裆部可以改变大小,屁股和膝盖部位却改不了,经常好一点的裤子是发白掉色,差点的就是前面膝盖和后面屁股缀上四块补丁,我和伙伴们俗称“四眼狗”的裤子。尤其是屁股上的补丁经常是颜色对不上,这也能凑合,穿最怕的裤子是用缝印机轧出一圈圈的加固线穿上老远看像部队的“靶标”那种,每当我穿上这样的衣裤一下自信心就没了,怪不得农村有俗语“人是衣服马是鞍”,意思你只要穿的好,你就过得比别人好、是成功人士。但是现在骗子往往一身名牌、光鲜亮丽,相反华人首富李嘉诚的手表才3000港币。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想方设法的拒绝补丁衣裤,加上家里条件渐渐好起来才彻底断绝。
80年的时候买很多生活用品要用相应票证,肉票、蛋票、粮票、油票等等尤其是布票。每年一进腊月,每家都要给孩子们置办件新衣服,满足一下他们渴望已久的里外三新虚荣心。那时候鲅鱼圈公社范围还没有卖成衣的,都是自己去供销社买布,再找村里裁缝给量身缝制。
做新衣的关键是要先有布票,才能去供销社。母亲经常是用舍不得吃的鸡蛋去换布票,那时已经有私下买卖布票的人,但是投机倒把这个能把人压死的“名分”把朴实、单纯的人们死死按住,不敢明面去买。
大家都是偷偷的私下交流,双方谈了价钱,找偏僻地方或者夜晚单独交易,现在想来,有种地下党的感觉。那时候的布多是棉布,黑、灰、蓝是主色调,看集市上的人们穿衣基本都是这三种颜色。少有的绿色,是回家探亲的军人穿的军装;再有红色就是姑娘们的围巾和头绳,街路上涌动的基本是大地三原色。
做新衣一般要提前一个月采购布料,晚了一是怕没货二是怕裁缝做不出来,我和二小等伙伴们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某一天的清早,母亲喊一声“今天买布做衣服去“,我和妹妹也不再懒被窝,一骨碌爬起来,头不梳脸不洗的屁颠屁颠跟去供销社。
供销社离家有二里路,在村子的正中,可以四通八达。这里原是地主的一个大院,土改时期充公,后来前院门楼临街处改建成间架结构的瓦房式青年点,文革后设为供销社。地主名字叫邢梓林,是一个头脑精明侍弄土地的高手,据老一辈人讲当时的镶白旗村(1958年前,后来还叫过柏林村,现在是西红海村)有一半土地是他家的私产。但是邢家老人却活的通透,有钱了不为祸乡里处处施义,土改时期听到国家田地政策后一夜之间散尽家财,只留了西红海防护林带边的两亩半薄田和三进院落的一个土坯下屋,因此落实政策时他定为中农成份,后半生靠栽种香瓜糊口得善终。老人家有一句口头禅“能发家的人一定是勤劳,不分种类”,想来人生以勤发家得到时易、放弃却难,当你觉得拥有所有的时候你便要一无所有了,以此共鉴。
供销社一溜十间瓦房,门开在正中,门是那种苏式双开门,厚重高大内外斜拉两对扶手。进门正对着的是工作人员进出柜门,上有一盖板、下有一挡板,所有工作人员需要一掀一推才能从此出入。柜门西第一组是洗化组,销售拳头大的花蛤蜊护手油、瓷瓶大友谊雪花膏、塑料纸包的裂手油、梳子、篦子等;第二组文具组,纸笔本对我吸引力不大,那些连环画如西游记、连心锁、武松、草原小姐妹一排排的却总能让我流连忘返,真服侯二叔这个管理者,女人们买完化妆品、男人们买完纸笔剩那一点点零钱正好给你掏干净买一两本小书;第三组土杂组,我们感兴趣的是那一挂挂“十响一咕嘟”的鞭炮;第四组是调料组,酱油、大粒盐散发着浓郁的味道;第五组是五金组,土篮子、刀、铲、钳子。柜门东第一组是针线组,里面有大大小小各种扣子几十种,第二组是鞋帽组,最东侧柜台是布料组,柜台上摆着成卷的布料,有花布、有呢绒布、有毛料。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营口纺织厂的建立,的卡、的确良、乔琪纱等布料开始摆满柜台,的卡的厚实耐穿抗磨,的确良轻薄透气柔软,乔琪纱的艳丽挺括朔身。毛料多是年龄大一些的人做中山装使用,外面四个兜兜,裤线晚上压在褥子底下而换来一天的笔直有型。尽管睡觉时硌腰,不时的醒来,可是一想到明天帅帅的造型又喜滋滋睡去。
村里有个姓朱的阿姨左腿不好拖拉着走路,可是老天拿走了她的健步如飞,却又给了她量体裁衣的优良技术,她家有两台当时村里没有的缝纫机和一把两尺长的大剪刀,还有农村人没见过的电熨斗。总之她家的东西领先了十几年,因此每到过年前,村里人都去找她做衣服。进屋后需要排队,但是她很会照顾每个人的感受,不时的搭一两句话让等待者不受冷落。排上后需要站到裁剪案板前,刚开始还说笑疯闹的孩子们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左手里拿着洁白柔软的米尺,右手两指捏着一片薄薄的滑石,在布料上快速写下名字,量袖口、量腰围、量领子(脖颈)的尺寸……,这时候的我们成了一个个提线木偶,机械般的前后转动着。那时感觉裁缝真是个好行当,和农民相比,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并且是送钱上门。
布料送去后,我和妹妹就搬着指头算取衣服的日子,新衣试穿那天空气都是甜的,仿佛世界也变了样子,看哪里都是新崭崭的。母亲怕弄脏了衣裤也舍不得让早早穿上,试验腰身都合格了就用布包起来,回家放在有樟脑球的堂箱里锁起来。我们只能期待着醒来的一个早晨,泛着布香和樟脑气息的衣裤摆在枕边的日子。
弹指间,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孩子也都是直接去商场买春节新衣,没有买布找裁缝做衣服的了。农村也不再有裁缝的舞台,过去的裁缝都改行另谋出路。只是我还怀念冬日的阳光里两三个母亲领着四五个孩子行走在做春节新衣的路上,以及哪些无忧无虑的嘻笑打闹和单纯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作者简介:
周军 1989年营口港务集团参加工作,中共党员,统计师。在中国旅游报、中国海员、辽宁青年、辽宁诗界、海燕、辽河、青年文学家、营口日报、星河等报刊杂志发表新闻、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150余篇,现为辽宁省散文家协会会员、营口市作家协会会员
供稿作者:周军,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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