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之窗“青青橄榄”)年的习俗仪式与仪式感
毕晓纬
年,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年?
小时候,因为盼年而对年有着很固执的兴趣,总缠着会讲故事的母亲问,并且,绝不认为年是母亲口中传说的那个妖怪,因为父亲告诉我了:这世上什么鬼神妖怪都是没有的,你不要信。那都是人们编出来的故事,是教人聪明和智慧,识别好和坏的。所以,就总觉得年会有更多的意思。要不,为什么家家都要过仪式那么隆重的年呢?
长大一些,在辽阳市的哥哥家读书,看到图书馆有一本《中国民俗辞典》,便拿来查:年的本义是年成,指五谷成熟;亦是指时间单位,地球环绕太阳公转一次所需的周期,为一年之岁首,传统意义上的岁节即年节,如新春、新年、新岁、新禧、大年等。
于是,我知道年的历史很悠久,“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
于是,我懂得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祈年祭祀、敬天法祖,报本反始也”。年,是由上古时代岁首祈年祭祀演变而来。所以,演变而来的年,在传承发展中已形成了一些较为固定的习俗与庄严隆重的仪式。
百节年为首。年,是中国民间最隆重盛大的传统节日,不仅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思想信仰、理想愿望、生活娱乐和文化心理,而且还是是集祈福攘灾、除旧布新、欢庆娱乐和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在古代民间,人们从年末的廿三或廿四的祭灶便开始“忙年”了,新年到正月十九日才结束。在现代,人们把年定于农历正月初一,虽放假至初七,但人们心理的年一般至少要到正月十五才算结束。那些古老的传统民俗仪式,有许多还相传至今,如买年货、扫尘、贴对联、吃年夜饭、守岁、拜年、舞龙舞狮、拜神祭祖、放鞭炮、放烟花、庙会、吃元宵、猜灯谜、赏花灯等等,从腊月里喝腊八粥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每一个日子都有它固定的节令习俗仪式。
有歌唱道: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初一、初二,拜年满街走……”
这就是刻进中国人骨子里年的民俗仪式。这仪式不用政府号召,虽说如今不会机械地全部按时间照搬照做,而且现代化的今天,什么都有现成的,不过,养猪人家年猪还是要杀的,腊八粥是要喝的,房屋衣柜是要擦拭的,年货的鱼肉蛋菜是要买的,外出的人是要想尽办法归家的,三十的晚上也是要守夜的,初一初二大街上更多的是缕缕行行穿着新衣拿着礼物拜年串亲的人。
小时候,一进到腊月,就开始盼年了。越盼,就觉得时间真是好慢好慢,几乎隔两天就要看看日历牌,掰着手指头数过年还有几天。家乡村中的供销社、供销社大门前生产大队的常用来开群众大会和搭台演戏的露天集市,就会沿街挂满做大人小孩子新衣的素布花布,女孩子的红头绳、花花绿绿纸包裹的水果糖、各种烧饼、山楂做的糖梨高、糖稀现做的糖人儿、冻梨、外地大马车拉来的散发着腥味的各种海鱼、大红的对联纸……整个小村因此而火热起来,各种的摊前都吸引着不同的男女老少,那是一种迎接“年”的欢天喜地的感觉。
而那些吃的,更勾引着平时难得吃到的小孩子们。那些日子里,我常常惦起脚,站在父母亲的卫生所窗前,要三五分钱,去买个烧饼、糖果什么解决肚子里的馋虫,无论是甜蜜蜜的糖还是别的吃食,一入口,那真是一种无比幸福的滋味。而这滋味儿,在贫困的年代,只有到了年才会有的。
进入腊月之后,家家户户忙着为过年做准备,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杀猪的声音,远远地就能听见猪跑、人喊、猪叫……于是吸引了我们小孩子前去围观。谁家杀猪,谁家就会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炖一大锅的酸菜猪肉血肠、闷一锅高粱米干饭,请左邻右舍和德高望重的亲戚,去吃一顿喜庆的年猪肉。我的父母都是医生,家里不曾养猪,但每到那时,父亲都会被村里人以及邻居或者亲戚请去吃一顿。有时见父亲忙,会在饭后送来一条肉。父亲也会挑选着在哪一家买上几块已经切成方坨坨的猪肉和半个猪头冻起来。
而村里豆腐坊也忙起来。家家都会用小盆装着黄豆去磨或者换十块二十快豆腐,拿回家冻一些,再留些新鲜的。豆腐坊很小很矮,四面是用石头砌出一人多高,上面用秫秸搭上盖,里面中间圆圆的两扇石磨,中间有一个碗口大的圆眼,事先泡发好的豆子连同水就从那上面倒下去,石磨上绑一根如扁担长的棍,那叫磨棍,磨棍是绑在一头蒙着脸的小驴儿身上,一拍屁股它就围着石磨转圈儿走,一圈圈转下去,两扇磨缝中间就有白色的豆汁慢慢地淌下来,生豆的香气就在豆腐坊里氤氲开来。而爸爸常常会留些豆汁,用卤水点盆豆腐,给我们改顿馋。
除夕的一天,仪式最为隆重热烈。白天,大人杀鸡宰鸭,孩子们便兴味十足的去捡鸡毛鸭毛,女孩子做键子踢,男孩子从货郎换些小鞭放。大人炸板油时,孩子们就能吃到香喷喷的油酥子。那时节,虽寒风萧瑟,但家家的房门都开着,白雾般蒸腾的热气从房门冒出来,煮肉的香味飘散在乡村的空气中,兴奋的孩子们东家串西家出,那景象真是热闹红火。
除夕之夜,是一年中最长的夜,要守岁到12点。虽不是家家都张灯结彩,腊烛和洋油灯却也是彻夜不熄。无论穷富,家里的小孩子,也都能穿上新做的布衣,而且,最令我们孩子高兴的是每个家长都能给孩子用四五块玻璃制作的一个三角或四棱的蜡烛灯,天还未黑,一个个便点燃拎出门口比着谁的灯亮。然后就是回家吃年夜饭,吃平时吃不到的饺子。接着,便是熬得腊烛的火都在微微地发抖,眼睛都要睁不开时,便被噼里啪啦连续不断的爆裂声震精神了,立即兴奋地跑出屋子去观看。那时的鞭炮就是寸长成挂的小鞭瓣和二踢脚、高升炮,捂着耳朵等人家放完,我们院里的几个小孩子便开始捡哪些没有爆的小鞭,有时候能捡一大把。捡完小鞭回屋就是给大人拜年了。小辈儿磕头的仪式一定是不能少的,磕完头就能领到大人给的几角钱压岁,那心里是极为高兴与满足的。
大年初一要拜大年,那是人们必须的礼节,也年的必须仪式。别看除夕睡得晚,却一定要早早地起来,晚了,就被前来拜年的乡亲邻居堵了被窝,让人笑话。早早地吃过饺子,会几个小伙伴一家家地去出拜,常常还能从亲戚或者大气的人家得到些糖果和红包。走街串巷,看到的处处是三五成群穿着新衣拜年的人,听到的都是“过年好”,满耳满眼都是年的喜庆。就是那种喜庆、祥和的烟火气儿、热闹景象,在我们那一代人的心中刻下了磨不去的美好印记,我亦常常能为生长在这样一个民风习俗浓厚的土地,一个能让我回味无穷的年深感幸运和骄傲。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始,这年的“味”儿,却觉得越来越淡了。淡在哪里呢,我常常思索:是年的“味”儿没有了,还是年的习俗、仪式没有了?
那么,一进入腊月,满街满店尤其是互联网上的叫卖的春联、年货、本命年的红衣红裤,不是年的气息吗?腊八粥、清扫房屋、买鸡购肉备办年货,除夕守岁,山南海北回来的一家人围坐吃年夜饭,不是年的“味”道吗? 正月里穿红挂绿,拎着礼物串亲拜年,不是年的礼仪风景吗?乡村人的赶年的大集,城市人上超市商场,割肉、买鱼、买衣服、买鞭炮、春联,年的“味”儿,从古至今,不就是这样一件一件积攒出来吗?
其实,细想想,年的风俗年的仪式年的味道还在,不在的是我们的仪式感。仪式感不是自己一个人生成的,而是外部环境赋予的。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生活的富裕,年货已不是记忆中美味的难得之货,从而让匮乏年代置办年货那样颇具仪式感的行为已经不再意义重大。年,这个与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味”儿有些淡化了。同时,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过年燃放鞭炮的习俗被禁,也让年黯然失声失色。孩子们、家长们,是通过燃放鞭炮表达或释放年的欢快之情,它不仅给节日增添了气氛和乐趣,更是中国人狂欢的工具。“爆竹声声辞旧岁”,鞭炮与燃放鞭炮的习俗,是一种珍贵的文化遗产。如今,春节民俗经国务院批准,已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23的年,鞭炮又响起来了,那是年的声音,年的气息,年的仪式。
一个民族也有一个民族的思维惯性。“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年一度所拉开的中国人回家过年的春运大潮,就是年的空前绝后的盛大仪式,是古往今来盛大的欲罢不能的团圆节,是家家户户企盼的盛会。
年,是什么呢?年,是天下游子的心咒。年,是天地信仰,祖先信仰,是传统文明习俗的体现之一。
以上图文作者:毕晓纬
作者:毕晓纬
作者简介:毕晓纬,女,中国民间文艺家、辽宁省作家、辽宁省摄影家。曾任大石桥市报社总编辑(退休)。辽宁省记协理事、辽宁日报驻大石桥市记者站站长、营口市文联委员、营口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大石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辽河杂志社大辽河文学网站长兼管理。
供稿作者:毕晓纬(特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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